拥挤?只怕是我导致了拥挤吧……阿一抿紧了嘴唇。
“外公,你这样说倒显得我多余了。我知道你一直想要个孙女而不是孙子,看看,这下子本性暴露了吧。”
老补笑着说完,去冰箱里拿了两罐牛奶,顺手递给阿一一瓶。
“又喝凉的,都说了多少次了牛奶拿出来要晾半个小时再喝!”
“挺凉的不用再晾凉了。”老补诡辩几句,两人一老一少互相争夺着,打闹着。阿一忍不住笑意,撕开了牛奶的铝纸封口,轻轻尝了尝,酸甜的味道在她的脑海里扩散,短暂地驱散了心头的阴霾。
葬礼结束后,她回省城尝试恢复原本的生活——上班,下班,吃饭。IT行业,工作烦累,她白天盯着工作,晚上却整夜失眠,个把月的时间消瘦了十多斤,最后身体撑不住差点倒在岗位上。领导怕手下人猝死要担责任,主动为她申请了三个月的停薪留职,让她调整好再返岗。
于是,她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小县城,推着行李箱漫无目的地在县城里乱逛。心想着那个家肯定是回不去了,至于其他亲戚……她轻声叹气,手指紧紧握着行李箱的杆子,好似这样她才不会倒地不起。
太阳穴突突地胀,整个脑袋都在叫嚣着‘疼’。她伸手去揉,发现这种疼没有固定的位置,从脑仁里透出来,像是头皮里藏着一架绞肉机,正在将她的大脑粉碎成渣。
来到一处公园,她坐在水边的长椅上发着呆。也就在那一刻,她遇见了陪着外公散步的老补——这个留着半长头发的颓废男人,毕业了不工作反而回老家啃起了老。
按照辈分算起来,老人是她的三爷爷。至于老补,虽然比她大一些,照理说她要称呼对方一声‘哥哥’。可之前那个亲表哥让她犹如吃了二斤苍蝇屎似的难受,这声‘哥哥’她实在叫不出口。好在‘老补’这个称呼沾个‘老’字,也算尊称,于是就这样糊弄过去。
这对爷孙收留了她,并答应保密,不会跟家族中其他人说起此事。阿一心中感激,推辞着不肯霸占老补的次卧,硬是在沙发上将就着睡了好一阵,直到今日折叠床到货,她这才有了一间带门的小小的屋子,虽然是短暂的拥有。
也不知道老家那间房还会不会继续为她保留,阿一心中忐忑。多年来她存了好几箱子的书籍,堆在那间房的角落里吃灰,这是她唯一的财产。要是父母一气之下将这些东西当做破烂卖了,她只怕会崩溃。眼看老补的书店还有一隅空档,她寻思着是否可以借来当做自己的书架,暂存一下她的宝贝。
这天她来找老补,本是打算试探一下对方口风。谁知巧合撞上了老同学,一切计划均被打乱。她喝完牛奶,将玻璃瓶刷洗干净放在书桌上,找出几支水笔放进去。
废物再利用总归是节约资源,她不爱扔东西,常常堆积许许多多垃圾。不过眼下是客居,她只好竭力压制本性。经过几日的相处,她看出老补有轻微的洁癖与强迫症。客人可不能撞到主人家的枪口,她时刻提醒自己,要克制住垃圾婆的本性,做个断舍离的时髦人。
正陷入沉思,门口响起敲门的动静,是老补。他挠着头发走近几步,眉头紧皱,像是遇到了为难的事情。
“你那个同学,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老补问。
“好端端的,怎么问这个?我们好多年没见了……”
“我搞不懂的是,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跟我说了很多事情。感觉……有点奇怪。”老补说着,神色迷惑。
阿一吃了一惊,“喂,虽然姜雨……有点特别,但是……”
“特别?”
“就是……看着挺温和的,实际上有点一根筋,喜欢一条道走到黑,不撞南墙心不死。可能,就是想找个不认识的人说点心里话吧。”
老补沉思片刻,仍旧不能接受这个解释,“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劲,一时间说不上来。”
“……听说姜雨家庭不是很和谐,爸爸经常酗酒,打人,光赔钱就把家底掏光了。高中结束后我们只聚过一次,大家一起吃吃饭,没能单独说上话。正儿八经地见面也就这次了。”阿一情绪低落下沉,语调也没了生气。
“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老补垂下眼,苦笑着,“现在世道不太平,意外随时会到来,对这个世界要时刻保持警惕心。”
阿一想起之前小城里发生的连环杀人案,似乎面前这个人也出了不少力,她好奇道:“该不会是你的侦探天线又接收到了什么犯罪气息吧?别忘了你的本职,好好开书店得了,卷进杀人案可不是什么好事。”
说着说着,她心情由阴转更阴,跌倒了谷底。杀人案,不是想避开就能避开的事儿。
“算了,以后再说吧,你先收拾屋子。”老补眼睛闪了闪,逃离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