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在又连续几声轻飘飘的讥讽后,林春贵被岚明追问的态度激怒了,丢了伞,举着钉耙就冲过来。
他想要恐吓这个多管闲事的人,不让对方再刨根究底。
周围响起惊呼,俞澜明“蹭”地想要站起来挡在岚明身前,却被岚明连人带躺椅抱起来转了个圈,躲到了林春霞身后。
林春霞尖叫一声,连忙逃窜。
拿着钉耙的男人瞳孔骤缩,立刻收回力道,打在了柜台上。
柜台玻璃应声而碎,堆放的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俞澜明惊魂未定,眼睛瞪得大大的,抓着岚明手臂检查,被岚明揉了揉脑袋安抚。
一群人飞快蜂拥过来,眼看没有真的伤到人,这才松了口气。
“俞澜明!你疯了吗?让一个外人来欺负我们!”从惶恐中回神的林春霞尖叫一声,将矛头直指人群中唯一坐在躺椅上,看起来状态最好的少年。
岚明冷着脸,想要阻止俞澜明回应。
然而俞澜明却从他怀里探出头来,音量不大,态度却是认真的:“阿姨,我没想让人欺负您,我也没这个本事。”
“可是,如果只是实事求是的问题,叔叔为什么这么恼火?还是说是恼羞成怒了?”
虽然有些懦弱,但是在场所有人中,究竟谁好谁坏这件事,俞澜明看得很清楚。
在无人撑腰时他瞻前顾后不敢对峙,但此刻被人护在怀里,即使这是个陌生人,他也生起了一些勇气。
反正今天已经把继母得罪狠了,就算不开口也没什么好果子吃,还不如一次把真相弄个明白,不浪费对方的好心。
俞澜明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让后来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看客听个清楚。
少年人的声音还有些青涩,但条理分明的话语一丝不苟:“您说爸爸生病躺在医院重症病房,家里没钱要我辍学,我听话照做了。”
“我问您为什么弟弟还能上学,您说是他舅舅资助的,我也相信了。”
“还有让我白天看店,晚上给别人补课挣钱,也没觉得这很苦。”
“但是……”俞澜明的话语直指矛头,“关于爸爸的病历是伪造的这件事,您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周围的人闻言,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以一种“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的眼神盯着林春霞看。
意味深长的眼神如刀,能将人捅成筛子。
被凝视的林春霞有些气急败坏,没想到俞澜明竟然敢和自己对着干。
“解释什么?真的事情我要怎么给你解释?”她怒而反驳,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哎哟,忠钿啊!你儿子长大了,你不在家里他欺负起我了啊!”
“哎哟!忠钿啊——你怎么就生病了啊!”
“忠钿啊!”
她哭得真情实感,眼泪鼻涕横流,围观者无不动容。
就连与外祖岚土地关系较好的李老头都忍不住被她带偏几分。
俞澜明没想到林春霞会用这种方式来化解自己的指控,努力保持冷静的面庞红了,又气又无措。
墙头草们又开始嘀嘀咕咕,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不赞同。
眼见他们又要化身正义战士,岚明无奈地摸了摸俞澜明的耳垂。
在对方说着“对不起”时揉掐了几下,男人的声音低沉又平和:“挺有勇气,棘刺都没长好,就敢和滚刀肉硬碰硬?”
被摸耳朵揉脑袋的少年抬头,怔怔地看着岚明的脸庞。
他的眼神露出一些疑惑,有些狐疑这个陌生人怎么和外祖每次哄他的时候一样,掐着相同的部位。
岚明看出他的讶异,确认对方的状态从内耗中挣脱了出来,笑了笑,目光转向引导他人指责的林春霞。
在岚明看来,俞澜明根本没什么好道歉的。
这女人极擅长颠倒黑白,十九岁的俞澜明都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如今年仅十七的少年。
但是——
他玩味地笑了笑。
如今在这里和她对峙的主力,可不是十九岁被人渣骗得脑残的俞澜明,更非什么准备都没有就被他拖下水的十七岁少年。
而是二十七岁,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学会了正确的反击方法的,来自未来的成年人。
“别哭丧了。”,有备而来的成年人淡淡地说,“想见你那快病死的老公还不简单。”
他的言语轻蔑,一群人错愕地投来目光。
便看见岚明漫不经心地举起手机,视屏通话界面里,是一道站在墙角抽烟瘦高的身影。
与岚明开着通话的工友在那头喊:“忠钿——”
抽着烟的俞忠钿闻言回头。
空间仿佛有一瞬间的交错,活蹦乱跳的俞忠钿与撒泼哭喊的林春霞对上视线。
阴雨朦胧中,所有人的瞳孔震惊颤动,岚明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