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处,那维莱特竟觉得若是与芙宁娜一起淋雨,会闻到蛋糕的香甜,就如美露莘艾菲所说,那家伙就像是阳光下的海水,泛着软乎乎的泡沫。
那维莱特想补充一句,她是泛着小蛋糕味的软乎乎泡沫。
抵达白淞镇,这里得到了很好的重建,与过去别无二致,可这里的居民眉眼中笼罩着挥之不去的阴霾。
鱼贩安特曼一眼看见那维莱特与娜维娅,走上前向他们问好。
“娜维娅回来了,欸,这不是那维莱特大人吗?怎么来这儿了?”
娜维娅收好雨伞,向安特曼解释:“那维莱特先生想来看看白淞镇灾后重建情况,我正准备带他去四周逛逛。”
“原来如此,那维莱特大人作为枫丹公正的象征,今日能来白淞镇,这里的居民一定会非常欢迎。只是现在大部分居民在灾难中失去亲人,一时无法走出来,怕是要招待不周了。”
“无妨。”那维莱特收回观察镇民的视线,“我不需要热烈的欢迎,只是来看看这里,如果发现有纰漏的地方,我在此处,也好及时处理。”
“安特曼,快和我一起去劝劝那位夫人。”一位运输工人急匆匆喊住安特曼。
听到有位夫人想不开,一行人都赶了过去。
“我的女儿、我的丈夫都没了,我该怎么活下去啊!”女人瘫坐在地上,痛苦地掩面而泣。
“都怪芙宁娜,她要是能在灾难中有所作为,我的女儿和丈夫就不会死掉。”
那维莱特听闻,嘴角下沉。
“芙宁娜为救白淞镇的孩子而消失在胎海水中,这样的评价对她而言有失公正。”那维莱特语气严肃,可面对一个失去至亲的可怜妇人,他也无法再多说什么。
娜维娅与安特曼轻声安慰她,可她的哭泣声回荡四周,引来众多目光。那维莱特看到那些人的眼中有同情,也有与哭泣的夫人同样的悲伤与怨恨。
他们这是在怨恨芙宁娜吗?得到这一结果的那维莱特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位夫人哭累后,竟直接昏睡了过去,可见她的精神已经脆弱到一定地步。安特曼与那位工人扶着她去了医务室,娜维娅这才说:
“那维莱特先生,您也看到了,损坏的房子可以重新建,损坏的道路可以重修,但离去的亲人朋友永远不会回来了。”
娜维娅垂眸,耳边隐约听到那句“蛋、糖、杏仁,我都带了。”
她忍下泪水,缓缓道:
“伤痛会随时间慢慢被抚平,可失去至亲之人的创伤,或许一辈子都无法痊愈。直至今日,白淞镇的居民对芙宁娜的看法很复杂,他们之中有人无法原谅水神在灾难中的毫无作为,也有人对芙宁娜最后向白淞镇孩子的施救报以感激。希望你能……”
“娜维娅女士,我能理解,但水神并不是在灾难中毫无作为,她做到了她能做到的一切 ,只是有些真相我无法向白淞镇的居民解释。”
那维莱特看向娜维娅,继续道:
“刺玫会在此地影响颇广,是调和其中矛盾最好的力量,我有一个私人请求,希望刺玫会能多多宣传芙宁娜的付出,不必奢求镇民的原谅,只愿他们能不对芙宁娜有如此大的怨恨。”
娜维娅点点头:“那维莱特先生,你现在很不开心吗?”
“……”
娜维娅无奈道:“这也是我带你来白淞镇犹豫的原因。其实,你也与我们一样,失去了亲朋好友。芙宁娜是枫丹人民的神,但人与神终归是有着不可逾越的距离,可对于那维莱特先生而言,你们共治枫丹好几百年,她的离去,你又怎会真的心无波澜。”
那维莱特在七天神像前伫立时的孤寂背影,在娜维娅眼前闪过,此情此景,谁不会联想到正义之神的逝去。
娜维娅不知道那维莱特与水神是何种关系,但她知道,面对水神离去,那维莱特在压抑自己的痛苦。
那维莱特很坦然地接受:“这么明显吗?”
他顿了顿,道:“我对芙宁娜的离去感到悲伤,同大部分枫丹人一样,我也会对欧庇克莱歌剧院空悬的位置恍惚出神,但时间会慢慢抚平伤痛。”
那维莱特回忆起他之前的观察对象:
“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十分喜爱芙宁娜的表演,第一日她对芙宁娜的离去痛哭流涕,仿佛世界只剩无尽痛苦;第二日她闷闷不乐,整个人无精打采;第三日她偶尔会想起芙宁娜,但已经开始做着自己的事;第四日她的脸开始出现笑容,和伙伴聊天时开怀大笑;第五日她忙碌于自己的事情,不再主动想起芙宁娜。”
“思念在渐渐变浅,巨石激起的涟漪也会渐渐归于平静,太多的人和事,最终只会活在回忆里。”
娜维娅评价道:“这太残酷了,那维莱特先生。我知道这种想法没有对错之分,但如果一个人在我的生命中留下足够深的痕迹,我想我的思念会与日俱增。”
那维莱特点点头,他同样认可娜维娅的说法,但拥有漫长生命的他,更倾向于前者。
不过思念的感觉很难受,若一辈子沉浸在思念中,何尝不是一种残忍呢。
那维莱特是时间上孤独的水龙,喜欢他的人、讨厌他的人、他所珍视的人,在时间的尺度上,宛若尘埃。
芙宁娜也是如此,那维莱特想,在之后漫长的岁月里,她会如同沃特林和卡萝蕾一样,住在他心里,成为回忆中的一部分。
回忆是对已逝之人最好的祭拜,遗憾则是回忆中雪白的浪花。
那维莱特相信,待他真正接受回忆中的遗憾,汹涌的浪花将归于平静,思念之情也会随风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