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说了第一次,我那个时候在牙婆手下,怎么敢这般!”甘草又将一杯茶盏放到祝平安的掌心,缓缓道:“若非遇见赵娘子和赵大夫这样的主家,我大概还是那样的。”
祝平安笑了,“你现在这样很好,杳娘姐姐和赵听淮也是好人,咱们都很幸运。”
甘草深吸一口气,嘴角重新上扬,抱住祝平安,轻抚着她的后背,缓缓道:“都过去了,很快,你也会和父母团聚,到那时,我们便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甘草不敢去想若是祝平安与父母团聚后的事情,她本就不属于这里,她的家在青山府。
若是祝平安要离开,他们也无可奈何。
可这些日子,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平安姐姐。
若是……若是真的如同赵娘子想的那样,赵大夫努力些,将平安留下来做夫人,那便好了。
——
今夜狂风骤雨席卷而来,庭院萧瑟。
赵听淮右肩背着医箱,左手持着一把青色油纸伞,眉眼冷峻,缓缓踏步而来。
半晌,他驻足在廊檐下,将油纸伞收起,眼眸晦暗不明的盯着已经有昏黄光亮的屋子。
他着实没想到祝平安这么能睡……
若非下人来禀报,他只以为今日要把施针的日子错过去。
倏地,雷声轰响,雨水倾盆而下。
蓦的,赵听淮想起青山府。
祝平安说她的家乡遇洪水而决堤,是不是也因为这样的大雨?
可屋里传来的阵阵清脆笑声,又让他觉着那抹担忧白白浪费。
她那般心大的人,又怎会……
倏地,那日他关上后,屋里破碎的啜泣声回响在他的耳边。
不!她会!
赵听淮很笃定。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再睁眼时,眼眸一片清明。
她既不想表现,那便不说。
“咚咚”两声,赵听淮抬手轻敲门框。
他启唇,“开门。”
屋内笑声戛然而止,不多时,甘草拉开了门。
“赵大夫。”她垂眸一瞧,见他的药箱便明白了,“现在便要扎针吗?能不能先让平安吃点东西?”
祝平安醒来后还未来得及吃什么东西。
赵听淮点点头,微微侧身,让开门口的路,“去拿吧,我先施针。”
他先?甘草一时拿不准这是让祝平安何时吃上东西。
赵听淮见她不动,微微蹙眉,“施针仅需一炷香的时间,你回来便好了。”
趁着甘草愣神之际,赵听淮已经一旁放着的油纸伞递给她,“厨房里温着吃食,你与厨娘说一句便可。”
甘草这才回神,立即点头,拿着伞便冲进了雨里。
雨滴噼里啪啦的落在油纸伞上,祝平安微微侧头,“赵听淮?”
赵听淮抬眸,与那双圆而大却无神的眼眸对上。
他嘴角下撇,应声道:“来了。”
祝平安心觉怪异,“你怎么了?”
怎么声音那么沉,听起来……很不高兴。
赵听淮没反应过来,脚步一顿,“什么?”
屋内一片静寂,唯有烛火忽地爆开的声音。
祝平安沉默片刻,摇摇头,“没什么。”
可能她听错了。
赵听淮已经习惯了她这样问问题而又说算了的样子,无奈摇摇头,将药箱放下,“今日与江南晨小酌了几杯,耳朵不甚好使。”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但是不说些什么,好像又觉着空落落的。
“雨下了一整天,听说城外河道已经漫上来了。”
他手中利落的整理着药包,“江南晨让张掌柜去捐了百两给官府,搭了善棚给那些流离失所的人。”
祝平安闻言,本在摩挲着手指的动作停住,随即喃喃低语道:“若是当初,青山府也有这样的善人便好了。”
若有官府出面,善人帮衬,他们又怎会无奈出逃,成了流民。
赵听淮走上前,蹲下身与她平视,缓缓道:“不要想太多,不是所有人都无所作为。”
“平安,心有惦念,要说出来。”
“过往所有,不会一次次重复。”
祝平安一怔,整个人都僵住,“你怎知……”
她不仅忧心阿爹阿娘,也在想青山府的悲剧是否会在乐仁府重演。
皆是,世上多了那么多与她相似的人,该有多可悲。
他们未必能像她这般好运。
因而,她只能默默祈祷,这场雨势再大,也不会发生灾难。
甘草都没有看出来,赵听淮却知道。
祝平安懵着,她眼睛睁的圆溜溜的,嘴巴微张。
赵听淮直直瞧着,半晌,他轻咳两声,抬手隔空遮住了祝平安的眸子。
“心无所虑,这针才有效。”赵听淮起身,柔声说着,“平安,找到你父母,你的眼睛很重要。”
仅凭着画像,只怕再次错过。
赵听淮想,如今能管住祝平安的,该是这有这件事了。
祝平安闻言垂眸,“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