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表姐等我,就不跟你们去了。”
陈艾总在说实话,姚可总在用笑意探询她。
“那下次再约。”徐光禹难掩失望。
饭堂熙攘,邓曼和陈艾择个角落的位置坐。
“十八号发工资,我们去逛街吧。”
阮梅不止一次电话问发工资日期,陈艾要找ATM机转账,也要购置衣物,便答应。
——
场子已停业一月,定了日期,明天开张。
这时已过立秋,温度稍降,加之下了几天的雨,停雨的这个下午十分凉爽。
梁三发吆喝去步行街桌球室玩,要进行最后的放纵。
梁有先去场子安排,再跟他们汇合。
驻守山庄的伙计陆续归位,卫生和安全检查都已做好。
返程时,梁有视线在前路和树林间徘徊,直至看到一片翠绿嫩黄。
停业期间他好久没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停车走过去。
YM厂的宿舍挂着条红色的横幅,批语关于运动会。
梁有的注意再回到眼前,台风才过去不久,对于向日葵的伤害无法抚平。明明都结出嫩籽,却还是拦腰折断,慢慢失去生机。
后长的小苗难以接收到阳光,整株跌在泥土里,却仍仰面向上,不屈地绽放。
他仿佛看到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执着地注视着他。
梁有再次跨上摩托车,启动油门。
天气晴好,余晖微凉。
陈艾去太阳村找邓曼,因为晚上约好一起逛街。今天风大,她穿的裙子,有点后悔不方便。
熟悉的震响又来了。
陈艾对于机车的引擎声,敏感到脊背发麻。天桥很近,她几步踩上去,逆向车流。
她又看到那架纯黑的机车,那双头盔下的眼睛。她占据高地,正面且淡然地迎视。
越来越近了,他在前方向她驰骋,冲破风的流速。
她在一副画面里,探到了一双温意的眼睛。
顷刻消失。
陈艾从天台下来,怀疑那是错觉。
梁有到步行街桌球室,发现梁三发的车不在,打电话问,才知道他们换了个新地方。
他驱车过去,到达一家新开的台球室,门口停了不少机车,装修也挺惹眼。
门头乱七八糟的彩色射灯照得人眼花,进入里面就是常规的日光灯,墙面绘着大片异型涂鸦。
很多年轻人,染着浮夸的发色,抽着味道古怪的香烟,闹成一片。
梁有找到梁三发,截过他犹豫不决的球杆,扫一眼桌球局势。
桌面上,白球黑球红球几乎呈直线。他计算白球运动路径,伏下..身子找角度。
龟公用激将法,“来个跳球啊!”
梁三发一脸胜利在握,“别听他干扰,阿有,怎么稳怎么来。”
梁有沉凝视线,左手架起,极干脆的一个出杆。
白球险险擦过中袋,反弹撞击红球,红球向着另侧底袋遛行,缓慢地滑进。
“好嘢!”梁三发挑衅地对龟公说,“今晚消费你包定了!”
最后一杆,黑球笔直进袋。梁有利落收杆,扔给梁三发。
龟公不乐,“你们朝升村的,联合欺人。”
梁有笑了,“算我账上。”
龟公还是不服气,扯着梁三发再来一局。
梁有在一旁沙发坐下,“给我支烟。”
“你去场子了?”梁三发递烟盒。
“嗯。”
龟公在挑球杆,闻言和梁三发对视一眼。
梁有不嗜酒,烟瘾几乎可以忽略,他们都知道他沾染这些,是因为厌恶。
梁有摸出一支红双喜,借火点着,往外走,“你们玩,我出去下。”
走到门外,暮色蔼蔼,街道挤满了人车。
路灯,彩灯,聊胜于无的月光,照着过路客。
为什么他们这么爱笑,笑得这么无忧。
梁有跟随人潮,抽着烟,漫无目的地朝前走。
他们太慢,太拥挤。他走走停停,视线迷茫。
一根烟的时间,碾灭。没有收获,他打算回头。
抬头,无关的景色褪去,梁有的眼睛里,只看到一道翩飞的柔软线条。
他抿抿干燥的唇,鬼使神差地继续朝前。
陈艾在ATM转完账,在路边等去买刨冰的邓曼。她缩在绿化带旁,偶尔张望,偶尔低头踢脚玩。
街灯昏瞑,她看不过来,就想打电话问。谁知手臂被撞了下,整个人失衡。
手腕猛地被拽住,陈艾没有继续前倾。可刚下完雨地砖湿,她脚底擦滑,身体直往地面扎。
腰间迅速缠上一股力道,将她整个人扶稳扶正。
陈艾惊魂未定,心跳不宁,一抬眼,心更慌乱。
她下意识皱眉,唇弯起时,眼里就余些淡淡的失措,“谢谢……谢谢你。”
梁有还是从她微妙的表情里,察觉出一丝不适。没有分明的负面,可他在心里下了定论。
她介意。
梁有猛然松开手,垂下,悄然握成拳。哈!他干了件多余的蠢事。
陈艾还想说什么,但他转身走了,手臂绷得直直的,脚步一顿一顿,颇有些负气的意思。
忽而,人群惊声四起,一伙人从蜂拥的人潮里,生劈出一条道。
前面两人在逃,后面十几人在追。
就在那两人飞奔而过时,骤然大喊声,“阿有!快走!”
那十几人分散目标,盯紧梁有。
梁有当即咒骂,不是梁三发这一声,他不至于被拖累。
街道顿时像炸开的沸水,人们在游动挣扎,陈艾被冲进乱流,身边全是尖叫和碰撞。
对方手持铁管,梁有找准后路,虚晃身形,掉头跑。
他看到人群里动弹不得的陈艾,目光相触,他试探性伸出手。
陈艾怔了怔,下一瞬全力去握住那只手。很用力地渴求那股仿佛坚韧的力量,她借此夺回身体的掌控权。
很努力,很主动。梁有满意地扬了扬嘴角,握紧用力一扯,将她带出来。
再不松手,牵紧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