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碰到的地方一麻,跟过了电似的。
那人僵硬地站在原地,慢慢红了脸。
而阮烛枝只想看清他的工作牌:[杨德(厨师学徒)]
阮烛枝眯了下眼。
又一个姓杨的。
“你是守后门的吗?工作就是一直站门口把风?”
少年问他,像是半点不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什么。
实际上也没什么,没近到超越社交距离。
但杨德就是心慌,悄悄地、小心翼翼地往后蹭了两步,低眉顺眼地回答:“不是的,是海师傅让我出来...”
他一顿,整个人看上去更僵硬了,眼珠子都一动不动,像个石头雕塑。
大概两三秒后,他弱声弱气地接上话:“让我出来拿东西。”
底气不足一样。
阮烛枝盯着他,笑了下:“拿什么?”
“呃...就是...”
杨德嘴巴张张合合,憋出几个字:“他有东西落在房间了。”
阮烛枝扫过他通红的脸和脖子,难得见人撒谎撒得这么明显。
“哦。”
他侧身让出路。
“那你快去拿吧。”
“哦、哦。”
杨德低头走了几步,然后又猛地调头走回来。
“阮先生,你要什么,我先给你拿,你进去会被呛到的。”
他显然不想让他进入厨房。
或者说,让他出来的那个人不想。
阮烛枝大概知道海师傅是谁。他之前在贺宅里闲逛时自然也去过厨房,走的正门,当时工作牌上写着[海大山(厨师长)]的男人迎上来,就跟在他身边介绍。
现在想想...是不想他发现厨房里的什么东西吗?
之前可以进,现在不让进...里面不会正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吧?
这不得进去看看。
阮烛枝冲杨德笑了笑,随即转身直奔厨房后门!
杨德一愣一惊,赶忙追上去,但就在他纠结能不能离得这么近、能不能上手制止的一两秒,阮烛枝已经避开他,一把拉开了门——
找人出来拦他,是为了拖延时间进行掩藏,还是自信杨德能办好差,又或者他会轻易放弃,然后继续行事……
——门敞开,里面锅碗瓢盆的声音瞬间传入耳中。
打眼望去,热火朝天,并无异常。
每个人都在认真地做自己的事,洗菜的,切菜的,打扫的,灶前摆弄的……
只有海大山转头看见后笑脸相迎,快步站到了门口,边用白布擦手,略弓着腰问:“阮少爷,您怎么过来了?”
正准备走进去的阮烛枝:“……”
他看着挡路的人,不知道堵门是不是他的本意,也懒得做无谓的纠结,直接开口道:“让开。”
少年脸上仍带着一点笑,但那点笑意并不温和,与他此时的眼神一样,是一种冷淡的不耐。
像是之前的劝阻起了反效果,不管原本是要做什么,这位祖宗还非要现在进去走一圈了。
照少年在贺择那儿的身份,还有贺择交代下来的话,他偏要做什么,在场的谁敢硬拦?劝不了也只能随他。
海大山笑容不变地退到一旁,少年走进来后立刻跟上,同时向慢了半步的杨德使眼色,沉声:“小德,东西拿回来了吗?”
杨德:“没...”
海大山:“那还不快去!”
杨德仓促应了声,转身小跑。
海大山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阮烛枝收回视线,跟在一旁的海大山却像是来了倾诉欲,对他说:“这孩子做菜还行,但让他干点其他事就跟个青蛙似的一戳一跳,还会忘这忘那,我就让他拿个笔记本过来,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他念念叨叨,话比之前还多,跟念紧箍咒似的惹人烦。
阮烛枝的步调不自觉加快了点,又顿住。
他侧着头,视线下垂,指去:“那是什么?”
海大山顺着看过去。
墙壁的夹角里放置有一个银皮铁桶,压在上面的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往外滑了些,露出一道空隙,能看见里面满当当白红一片。
发间斑白的男人看了眼,讨好的笑容不改。
他道:“是一些不用的下水。”
“等会儿要和垃圾一起运出去丢的。”
“哦。”
少年似乎只是随口一问,知道了便不再理会,很快在厨房里遛完一圈,对路过的几道菜提出自己的要求。
有一点挑剔,但他怎么说厨师就怎么改。
少年表情松和了些,之前因阻拦生出的郁气似乎就这么散了,冲海大山挥挥手,便从后门离开了。
海大山目送他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再看不见。
没多久,杨德赶回来了。
他喘着粗气,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海师傅...”
海大山看着他手里的保温杯,叹了口气。
“你回来遇到阮少爷了吗?”
杨德点了点头。
海大山又是一声叹,看自己新收的徒弟就像在看一个傻子,有些无奈地:“这季节谁用保温杯?”
杨德:“我不敢乱翻,我看它在桌面上就...”
他越说越小声,红着的脸都白了。
“不知道拿什么就什么都不拿啊,回来要是人还在,说没找到不就完了……”
海大山接过杯子,摆手:“算了。”
“小德,你不适合这个工作,等会儿忙完了,照规矩,我把这个月的工资,再加上三个月的工资结给你,你快些...”
话音忽地顿住,海大山的表情逐渐变得复杂。
杨德紧张地看着他,听见他说:
“...算了。”
短短两字,莫名有寒意往心里钻。
“海、海师傅?”
“还想在这里干吗?”
“想啊,肯定想啊!哪里没做好我改、惩罚我也好,求你了海师傅,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你不用求我。”
厨师长招手让他走近点。
“小德啊...”
“你得记住阮少爷是老爷的人。”
“可..”
“你的眼神过界了。”
杨德脸色唰白。
——像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