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别把我想得与你一样，你哪见有三条尾巴的狗？它们叫蛩蛩，白日以引梦藤为食，引梦藤坚韧之极，寻常刀剑都轻易斫不断，你能想它们是怎样一副好牙口？刚才不是我踹飞了你脚趾就不保，真要与我跛着扶持一阵子。不是偷看过我那本鬼药志，你如何里面的东西什么都没记？”

“里面不都记载的草药么？”怀藏想起月前被自个儿撕了一页的那卷书。

南风明灼盯着底下的蛩蛩们：“谁说里面都记载的草药，药又不是只有花草，这些小兽的口涎、皮肉、爪趾都能入药，治蛇虫咬伤，治滑胎痨病，难得的奇效，懂的人千金都肯买却难求。”

闻了话，怀藏坏坏心思过脑，是不是要捉两只蛩蛩卖钱。

再想到蛩蛩与百解草，都是鬼药志上面的东西，这儿看到了蛩蛩，再走一段，是不是马上也能见到百解草？

她思着思着，忽然暼到蛩蛩们纷纷露出凶相，一褪前面憨傻的模样，龇牙咧嘴恶视眈眈的。

受了她一眼之后，更是蹿起来仿佛想咬掉她的鼻，虽然不至于真的蹿上来，但是上百只错杂的兔跃，模样又凶狠，想到它们利害的牙齿，多少还是会有种危机环绕的感觉。

怀藏踹走了两只蹿得比较高、送到腿前的雪白小兽，对南风明灼前刻的那一踹，已经初步能理解。

若真的能咬碎骨头的话，再可爱的小家伙也得踹走。

她不是个粗暴滥杀之辈，但也做不到舍身饲对方，否则就是稀里糊涂，自己的命也是命啊！

“把硫磺粉拿过来，还有火褶子。”旁儿的南风明灼见状，拔出腰上银光闪闪的匕首，一边弯下腰去薅石缝处生长的杂草，错攻来的蛩蛩皆成了他寒冷霜刃下的祭物。

鲜血染了白毛，落地气息奄奄的低吟。

无所动摇，南风明灼柴绾杂草，夹在手臂间，以沾血的匕首换怀藏手中的硫磺粉与火褶子：“吸引它们聚到一处，越拢越好。”

“只有这个法子么？”怀藏看明白南风明灼是要火烧下面缀了许多黑玛瑙活跃不休的白云朵。

硫磺粉是买来驱虫的，放在挎袋时南风明灼与她说，这东西不能与火褶放在一起，易燃，于是她把火折子收在了身上，方才看到硫磺粉她才记起来。

南风明灼思了瞬，盯着怀藏微微地笑：“你真能被外相迷到，可知脚一踏下去，它们就会瓜你食之？”

“当然知道，就是问一问，”怀藏自他俊朗的脸上挪开目光，盯着底下的雪白小兽们，“是它们先要吃咱们，不是咱们胡乱杀它们，只有这条生路了别无它法，烧吧烧吧！”

南风明灼趁无风起，一把细黄的硫磺粉均匀撒下。有的蛩蛩被呛鼻，不停地摇头打喷嚏，有的难受躲远了些。南风明灼火折燃草把，然而火尚没蔓延到蛩蛩们身上，他摆灭了草把上的火焰，因为看到不远处的天空，翱翔了一只黑鸢。

似乎是只觅食的黑鸢。

果然，黑鸢盘旋逼近，在顶上不走。

南风明灼挥手逮了只跳得最脱颖的蛩蛩，这小家伙就是送到他手上的。

被捽住竖挺的圆耳朵，此蛩蛩瞬间失了鼻梁上的皱纹，似只乖顺无辜的犬儿，南风明灼的手指伸过去，估摸只会被湿乎乎地舔两口。

这种乖顺并没进南风明灼的心眼，他扬臂举着手里的白团，欲诱天上回旋伺机的黑色鸷鸟。

黑鸢陡然俯冲而下，目标却非南风明灼手中的小兽，而是兽群边缘落单的另一个凶坏小家伙。

看到此，南风明灼以极快的速度，投出了手里的蛩蛩，拖住攫取猎物的黑鸢一会儿，又自怀藏掌中取过匕首，银光一闪，破空似箭的切了过去。

黑鸢的鸷鸟身首异处，鲜血洒地，但躯干一时没有死绝，使劲做着最后生命的挣扎。

嗅到黑鸢浓郁气息的雪白小兽们，几乎是瞬时软化了相貌，又变无辜绵软的可爱样，四散惊慌而奔逃。

眼睁睁睹着这一切的怀藏不明白，神情都透着茫然：“它们为什么怕死鹰，我们难道不比鹰可怕？”

“你猜猜。”

怀藏懒得想，摇头：“猜不到。”

在怀藏的搀扶中走下石堆，南风明灼瘸腿上前捡起失了头的鸟身：

“蛩蛩一窝能下十几只崽，但往往能长大的一两只都不到，从小蛩蛩就在躲黑鸢，能活下来的、都是在黑鸢爪下逃生过。”

“像一只老虎，自幼被人豢养，幼崽时体量小，常挨人的棍棒鞭笞，一旦反抗就被打得更凶，这样老虎慢慢都会失去反抗的勇气，对人避之不及，即使面前只是具尸体。那是埋在骨子里自身很难打破的恐惧。”

“遇到另一种从未见过实际比人更利害的凶兽，由于不存在记忆中的恐惧且无知无畏，老虎却又敢去嗅嗅挑衅一番。”

南风明灼如此说完，怀藏了然：“哦，我懂。”

同时被南风明灼手臂在肩，一摁一摁的不很舒服，怀藏不想再给对方当拐，拍了拍肩膀示意要背他。

南风明灼贴在了少女单薄柔弱的脊背：“这种黑鸢临死前一般会寻一棵树，挂在上面慢慢闭眼绝息，蛩蛩很难见到它的尸身，但凡嗅到它的气味，多是在危险的时候。”

“懂了。”

怀藏其实很明白南风明灼说的，幼时被个男童弄伤了脸，她再见那男童，就会有种无形的恐惧，不敢在其眼前多待，对别人却不如此。

后来那男童又欺负上她，避无可避她还了手，最后赢了那男童，在人肩膀用竹筷戳了几个血淋淋的窟窿，那之后她才再没有了恐惧的感觉。

背着南风明扫了眼周围景致，怀藏问:“我们往哪里走？”

“那儿！山腰上有个小屋子看到没，仔细那些红花，不要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