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穿过拱门,一阵风吹过,杨奶奶鬓角的白发随之飘动,她嗅了嗅,闻出空气中的清香:“是荷叶香?”
“是。”梁秋收给她指,“右边有池塘,我舅舅找人种的荷花,外婆她喜欢。”
她老人家爱荷成痴,于是梁秋收的舅舅特意请人为她在东边侧院子里砌了一汪池,专种荷花。
夏日里,满池接天莲叶,粉红花朵从中而立,已有几朵开得正盛,微风过处,送来缕缕荷香。
奶奶愣一愣,笑道:“是好福气。”
“您也喜欢荷花?”梁秋收知道怎么讨人开心,问,“要不然我带您去看看?”
“谈不上多喜欢,只是想起来好久没吃过新鲜的莲子了。”
“那巧了,晚上阿姨刚好做了八宝饭和莲子羹,您真不留?”梁秋收看她眼神里有艳羡,狡黠一笑,“要是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带您回去再和外婆说会儿话。”
“我倒是想留。”奶奶慈眉善目,和蔼地说,“但今天还是算了,我孙子好不容易提前打过招呼说来接我,不能让他白跑一趟。”
“好不容易?”梁秋收此刻很庆幸自己是个自来熟,逮着哪句话就算是毫不了解的陌生人都能接下去。
她为等奶奶而放慢脚步,继续问,“怎么了,他平时都不愿意接您吗?”
“那依我看,就该揍他一顿,再说年轻人跑跑路怎么了。”
她语调说得轻快,引得奶奶眯起眼睛发出几声笑。
笑音刚落,刚好到大门处,奶奶便顺势指给梁秋收看:“那就是我孙子。”
梁秋收离得远远的,视线隔着明亮的光线看过去。
门外香樟树下停了辆黑车,车身旁立了个身影颀长的男人,腕上戴一块金属手表,半边身体隐在树荫下,在他宽阔的肩头切割出阴阳分明的一道分界线。
梁秋收食指无意识地在腿侧敲击两下。
早说谈俱就是您孙子啊,也就不必绞尽脑汁逮着荷花这一话题尬聊半天了。
她在空中招手,五指张开,继续立前两天被她亲自一脚踢翻的小仙女人设,勾起笑喊他:“谈俱,好巧啊。”
抬手看表的男人抬头,轻掀眼皮就看见了她。
彩虹色挂脖吊带,背后似乎是镂空,想必是到室内才随手套上的衬衫,没做美甲,十指上涂的是水蜜桃色的指甲油,右手五指扣住灰蓝色手机壳时,形成鲜明撞色。
这样的天气,大家都尽量是白衣白裤,她倒好,尽为自己徒增热气。
声音又是那副拿腔拿调的作态,好像人被上了发条,脑子一转就能萌生出新的小把戏。
无聊透顶。
谈俱自然没回应他,见奶奶过来,率先拉开后座车门,又搀着她坐进去,手虚虚抵在车顶位置。
做这一切的过程,他的视线都没落在梁秋收身上一秒,仿佛当她不存在。
梁秋收也没见过他这么乖巧的一面,她还以为真要像他奶奶所说,摆个臭脸极不情愿。
她抄着手,看着他一系列动作,觉得有几分新鲜,靠近问:“你居然跟我一样孝顺?”
她今天神采奕奕,怕就算隔着一百米也能隔空感觉到她的满满元气,谈俱斜乜来一眼:“你今天充满电了?”
她看着他,点一点头,目光却不随之有所晃动,又开始拿腔拿调:“知道要见到你,当然要准备好了。"
“我腿受伤了,别人都知道发个消息关心我。”
她顿了一顿:“列表里找了半天也没有你。”
继而眉头皱起,疑惑道:“是不是我看漏了呀?”
谈俱斜乜一眼嗤她:“你刚刚走那两步要说能把我奶奶扛起来我都信,你受的哪门子伤?”
梁秋收:“......”
坐在后座的奶奶见他们一来一回,降下车窗,几分好奇道:“你们认识吗?”
“认识,特别熟。”梁秋收不去管毒性发作的谈俱,“以后会更熟。”
她声音脆脆的,似乎把每一个字咬得又饱满又扎实,也不知道是从哪句话开始换上的。
谈俱觉得这个声线适合去哄智商为零的小孩,而不是拿来骗至少现在身体健康智力尚未退化的老年人。
“那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聊......”太阳并没有完全落山,梁秋收站在光下,半弯着腰靠在车窗边,以使奶奶能听得清。
到底是年轻,脸上只是略微打了个底,就明眸皓齿,细小绒毛都能被瞧见,明媚到远胜南国下午六点钟的橙色阳光。
她话是对坐在车里的奶奶说的,却偏头盈着笑看向谈俱,音量大了几分:“谈俱他说,改天来接我去您家里和您聊天。”
她双手搭在车窗边,点一点下巴:“是吧谈俱?”
谈俱哂笑,如实表达真实想法:“你倒挺会做梦。”
奶奶:“......”
谈俱也没功夫搭理她们,开门上车的动作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