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原话转给笙姑娘......沈姑娘,近日外面不太平,出门在外多加小心。公子吩咐的差事还没办完,先行告辞!”说罢,他转身把两支簪子都买了回去,弄的沈清姿愈发好奇了.....难不成有俩姑娘?喜好差异还这么大??!
“你很关心那个叫江笙的女子么?”一个声音从头顶幽幽传来,萦绕在了耳畔。
她那许久未曾动过的野兽直觉告诉她,姓魏的生气了........
她微微侧头抬眸,语气略带讨好:“我不喜欢和世家姑娘一起玩耍,阿笙是我唯一聊得来的朋友,自然关心.....对了,集市里说不定有卖绞糖丝的,我请你吃,好不好?”
阿乔稍稍一哄,姓魏的亦觉得和不相干的女子计较有失风度,战术性的咳了一声,喉间才轻逸出一个“嗯”字。
二人又往前走了一条街,人越来越多,若不小心转身就会和人撞个满怀。这条街多是熟食,米面糕点粥饭蒸糕卤肘子等等,还有酒楼茶肆。几个百姓装扮的人不动声色的帮二人开路,魏弈宸亦伸手悄悄将她护住。他以往总是坐在高处俯瞰灯火中的一家家、一对对、一群群,如今置身于热闹之中,方知温暖的滋味。
人群渐渐朝着迎风楼侧面的小道上挤去,沈清姿有些好奇,扯了扯魏弈宸的衣角,拉着他一同往走,又在人群外围停住了脚步。
人群中央,站着一个身着巫师服装的耄耋老者,伛偻着腰背,松弛皱起的皮肤上用碳勾勒出奇怪的条纹,在黑蓝天幕下让人深感不详。
他那陈旧的衣袍和法器,如同他一般都上了年纪,衣袍暗红如血,法器墨黑,如深渊的眼,总是带着些许神秘色彩。
突然间前后左右的铺子一齐亮了灯笼,火苗窜起的瞬间老者用力挺直腰背,举着手中早已干枯的蝗虫尸体,大喊道:“螽斯羽!漫天的蝗虫明年要来啦!铺天盖地,我看见啦!黑压压的一片,是昭帝的暴政!蝗虫要惩罚这个国家!”
他身体突然以一个极其怪异的角度后弯,又猛地前倾吐出一口鲜血,喷了前方的人一身血,倒地不起,人群唰的一下四散退去,胆子小的早跑出了人群,一个胆子大的人伸手去探他鼻息,喊道:“哎呦呦,这是泄露了天机,被老天爷收走啦!”
未走的人议论纷纷,一人说道:“前两天东三市死了一个道士,五天前西二市死了一个和尚。”
另一人说道:“这事我知道!和他一样,道士说触怒了上天有兵祸,这两人都是说完谶言就暴毙,泄露了天机,哎....”
又有一个大娘插进来道:“那和尚我认识!法号三戒,我去普渡寺上香还见过他呢!听说是当场圆寂哩!”
总算有个头脑清醒的人道:“这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啦?他说明天要下雨,你们是不是就不晒被子了?愚哉!”
“呵,你一看就是个五谷不分的。蝗虫来,就跟从天而降黑铺盖似的,从来没见过一只一只的蝗虫,这老巫手里能有蝗虫尸体,说明这是上天给咱们清河的警示!”
“明年要是真有蝗灾,庄稼都不消播种了!趁早带着家小逃跑罢!”
议论声刚起,迎风楼的老板就带了一堆人将此地围住,开始驱散看热闹的人,平白无故倒了血霉,这位酒楼老板才是最想去上香拜拜的那人。
沈清姿站的远,人群朝外涌动时并未殃及她,在人影晃动间,她隐约看见了妘氏的马车,想来也是看热闹的罢,只是这热闹并不有趣,反而让人心有戚戚。
迎风楼对面是一座赌坊,一辆马车从赌坊侧旁的小道驾出,马车后跟着一队护卫,四个婢女,沈清姿无意扫了一眼,发现有个姑娘她十分眼熟,定睛看去,正是四方村的那个佃户之女!各世家婢女服侍有所区别,她去葛宅赴过宴会,自然认出这是葛家的人。
她记得那葛家嫡子不是要了她做妾么?怎么现在穿着婢女的衣服.....
那姑娘感觉有人看她,也转过头来,与她目光相接,从神情来看,显然也认出了她,瞧着沈清姿今日的装扮和身后的男子,她眼神中有遗憾、也有羡慕,唯独没有不甘怨恨的神色。
沈清姿想起那日自己见死不救,这位姑娘却没有报复、拖她下水,隔着来往人群,她双手交叠举臂屈膝,郑重的朝她行了一礼。
那姑娘双唇微抿扯出一个笑意,眼神中却掩不住哀伤,也朝她浅浅的福了一礼。
接着,三个男子从赌坊走出,其中一人是葛萧风,另一人正是四方村的那位中年男子,还有一人,看衣着和二人的站位神态,应当是葛家家主了。
沈清姿连忙朝魏弈宸身后躲去,道:“对面三人,有两人见过我,你帮我挡一下。”
之前赴宴,男宾女宾多是分开,所以她没碰上这个纨绔,眼下若被认出,虽能一口咬死长得相似,但那中年男人警惕多疑,本就怀疑她看到了练私兵,若因此坏了沈宜之的计划可就麻烦了,还是避开的好。
魏弈宸转过身,将她与身后的人群隔绝,挡的十分严实,“我面对着他们反而容易惹人怀疑。”
沈清姿抬头望向她,没有丝毫犹豫的请求:“可以帮我打听下那个刚才那个婢女叫什么吗?”
“好。”
“你不问为什么吗?”
“阿乔自有道理。”
沈清姿:.......
“走罢,我送你回家。”
“好!”
“你今日比平时回去的晚,我上门去同沈大人赔罪,说明缘由。”
“啊.......?”
“不然你们兄妹二人都会挨骂,是不?”
“有道理!敢作敢当,我敬你是条汉子!”
“.........这是哪里学来的词?”
“云哥哥才买的话本,叫《江湖侠录》,可好看了!”
“你的字是什么?我从来没听过,长兄和次兄刚及弱冠就得了字号。”
“父亲让我先磨炼心性不稳,过两年再给我取。”
“哦......”
华灯初上,灯火从北面的迎风楼一路延伸至南边的市门口,各家灯笼颜色款式俱不相同,有“粥”字样的,橙色金鱼样式的,也有不少就是浆纸糊的竹编白灯笼,走着走着,阿乔的小手就被笼在了大手里,掌心宽大,指节修长,虎口处有一个薄薄的茧子,蹭的她有些微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