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在口腔蔓延,她嚼不下去也不愿意咽,更不敢掀开帘子吐街上。苦意越来越浓烈,她漂亮的眼睛皱成了一条缝,呜呜呜的喊着,江逸却没任何救场的意思,只道:“吃了。”
阿乔不得已只能咽下去,眼中闪了些泪花,一脸控诉的看向罪魁祸首。
不过几个念头的时间,她立马收起了泪花,敛袖端正坐好,垂着脑袋,一幅心虚模样。
江逸可能生气了。
除开他在沈家的事上不一定帮忙外,他对她真的很好,冒着风险把她藏在家里,出门随身带着,吃穿上更是用心至极。
这份好,她注定回报不了,所以她觉得亏欠、愧疚。
他将目光从她浸湿的裤腿上移走,拍拍手,将糕点的渣滓抖去,淡道:“都敢跟我回来,还知道怕?”
被发现了?
阿乔抿嘴,十个手指头不自在的捏紧了衣袖,开始转移话题,她先轻唤了句“先生”,怎知江逸直接闭眼,不想再看她。
阿乔左思右想,也没觉得哪里做错,她刚才喊的又甜又软,以前和沈宜之撒娇就是这个语气,丝毫没有不妥之处啊。
她抠着衣袖,歪头观察了半天,又轻唤了一次:“先生?”
江逸仍没反应,但面上严肃的神情似乎有所松动,半晌,他睁眼轻轻叹了口气,又递过去一块糕点。阿乔正襟危坐,说什么也不敢接了,视线在江逸和糕点间游走,两人就这么僵持了起来。
江逸又是一叹,一句责怪的话都说不出。
“拿着,甜的。”
阿乔接过闻了闻,果然是甜的。
“既然你拜了师,总是要教你东西的。算账、看账册都学过了,今日便教你如何扭转困局。 ”
阿乔闻言身体微微前倾,抿着双唇,眼眸晶亮,半愧疚半期待,全神贯注的等着江逸授课。
“你看冬日的风,一会向着南边吹,一会又向着东边吹,可有时走在路上又被几股不同方向的风推着走,可看出什么了?”
阿乔一脸茫然,只能顺着问题答道:“风挺大.....”
江逸:.........
他本想用隐喻让她自己悟到,省的天天疑心他在套话。
“清河世家联手无非是为了阻止新政,这其中还有不少临近郡县世家参与助力。而沈大人想以一己之力抵抗这么多人,你觉得会如何?”
阿乔悄悄撇嘴,能如何?结果不就摆在面前吗?
但她还是恭敬道:“世家会从中作梗,让父亲无法完成政绩,届时.....朝中各方势力会借题发挥,陷沈家于危境,借此扼杀新政。”
她眼中闪过微澜,“可连市井孩童都知道,当今的天子没什么实权。就算他有心想保,也会迫于压力,放弃掉沈家。”
朝堂中事,市井孩童当然不知,但她总不能说是徐先生教的吧?小谎而已,无伤大雅。
江逸莞尔,也不戳破,顺着她的话说:“沈家要是因他倒了台,今后哪个小家族敢替他做事?”
阿乔心念震动,江逸一句话点到了问题的核心:天子必保沈氏!
她突然想起了今天种种不同寻常的迹象:杨玥穿红衣来吊唁,极其不合规矩。而她出现的时机也很巧妙,葛家欺辱完沈清云后她才出现,引开众人的注意力。今日宾客只有她骑马来,就像是专门为她准备的一个见面的场地.....
杨玥在等着她开口求她!
她求了,便占了下风........
她闷声道:“可天子至今无所行动,你们还差那么多布,就算去邻近郡县买,怕也凑不齐。”
“完成政绩不过是让群臣少了一个攻讦的口实,问题的核心在于,沈家怎么选。”
“望先生赐教!”阿乔侧身正对着江逸,垂眸行礼,恭敬肃然。
“阿乔,“江逸不自觉的看向她半干的裤腿,皱眉道:”不要被对方的位高权重所迷惑,既然对方能费这么大心思,便说明他们想要的,沈家能给。没必要卑躬屈膝、摆出臣服的姿态。”
“记住,你们是合作,是平等的!”
江逸抬眸看向阿乔,一瞬间她觉得有股来自大地的力量将她拽牢在了土地之上,是扎根的感觉!
她身非浮萍,而是巉岩之上的乔木,永远有一方土地,让她能向下扎根。
她眼眶微微湿润,又一块好看的糕点递到她眼下,想起这几日江逸无比在意吃饭这件事,遂开口问道:“先生为什么总给我吃的?”
江逸看着她已有圆润趋势的面颊,默不作声。有了方才的点拨,她下次回来至少不会像今日这么狼狈了。
阿乔感动的接过糕点,一口塞了进去,下一秒双目圆瞪,带着委屈、不解、质疑看向江逸,怎么又是苦的!
刚才不还好好的,他又在生哪门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