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8日,注定要被记录在易奕人生重要回忆录。
当自己冻得直哆嗦好不容易回归温暖的室内,不过五分钟的时间,他恨不得自己双耳失聪,当场失忆。
至少把眼下发生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染成白色,寒风呼啸着拍打着窗户,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在催促着什么。街边的路灯在雪幕中显得格外朦胧,昏黄的光晕洒在积雪上,映出一片柔和的光影。
玄关的衣帽架上还挂着老友的外套,借来穿一穿吧。
得赶紧出门!
慌张的手握上门把,本该朝内拉开的门却被另一股来自外面的力量推开。
“你——怎么回来了?!”
女孩的头发上落满雪,像是戴了一顶白色的帽子,好在自己那件厚厚的棕黄色格子大衣将她裹得严实,脸色还算红润,只是鼻尖冻得有些发红。
“我总不能在外面流浪吧。”
霜雪霁说着越过自己就要往里走,脚步有些踉跄,显然还没从酒精的余韵中完全清醒。
“等一下!”
他立马用身体挡在霜雪霁面前,心跳快得像擂鼓,手心微微冒汗,喉咙发紧,像是要守护什么重要的秘密。屋内的暖气与窗外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玻璃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我累了,要休息。”
霜雪霁实在没力气跟他争吵,梦马的后劲儿像潮水一样涌上来,脑袋昏昏沉沉,视线都有些模糊。她好不容易让自己平安回家,现在只想赶紧倒在被窝里,否则下一秒就要原地倒下,像一滩烂泥。
“不行!至少,现在不行。你不能进去。”
面前的男人铁了心不让她过去,眼神里带着一丝慌乱和坚决。嘴巴不自觉啧了一声。又想到他冒雪只为保证自己的安全,穿着单薄的衣裳在风雪里前行,又软下来。
“我是回我自己的房间,凭什么不行?让开。”
易奕抓住霜雪霁的手,神色紧张,掌心和额头开始微微冒汗,既不敢用力,又舍不得放开。客厅的灯还亮着。据小区管家刚才发来的消息说,在她怄气出门的时段内突发状况停了会儿电,已经抢修完毕。
不见安雪溪和秦昌的影子,霜雪霁放松警惕,看看易奕到底想做什么。
“我要跟你话说!不对,话跟要说我!不对不对,我有话要跟你说。”
“……”
靠着声音吃饭的人,此刻连一句简单的台词都说得磕磕碰碰,像是舌头打了结。
“说。”
“出去说。”
“外面下雪了。”怕一句下雪不低作用,霜雪霁又加了一句,“暴雪,特大暴雨。”
“……不管。”
易奕拿上伞塞进我手里,手握上门把手,想起什么又转身取下衣帽架上的橙色针线帽和藏青色围巾,亲自将帽子和围巾帮我戴上才又匆匆牵上我出门。
忙,但有条不紊。我像个懵懂的孩子,乖乖站在门垫上,由他摆布。
他总能在一堆杂乱的东西中精准找到属于我的。非要说个原因……都是他送我的生日礼物。第二年送的围巾,第三年送的针线帽,和他的成对儿。卧室里的那瓶蓝风铃香水,是他去年送我的礼物。茶几上残留着梦马的咖啡杯,是他第四年送我的礼物。
忽然想不起认识他的第一年,他送我的礼物是……想起来了,是一副耳机。
灯光与暗影交错的街边行人不减,饭店里欢聚的人群还未散去,玻璃窗内透出的暖光与街边的冷色调形成鲜明对比,仿佛两个世界。被我遗留在便利店桌上的豆浆杯正在被店员收捡。
易奕漫无目的地牵着我向前走。要和我说话,可一路静默。
头晕得厉害,脚下的步子一轻一重。走在斜前方的易奕穿着陌生的黑色羽绒服,黑色微卷的发顶落了几片雪,像是撒了一层糖霜。
红灯在空旷的马路对面发出缓慢的提示音,易奕停下脚步,我也跟着停下。脚下一踉跄,我索性从温暖中抽出自己的手,挽上易奕的臂弯,慵懒地半靠在他身上。
“你带身份证了吗?”
我说着含糊不清的话,大脑还尚有一丝理智。
头顶的易奕垂眸看向我。呼吸由远及近,在阴影笼住我,即将贴上我的双唇时,绿灯亮了。
近在咫尺的眸子,我能清晰地看到自己迷醉的表情。易奕错开我的脸,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挽着我过马路。
“怂包。怂猪。憨包儿。八嘎呀路……闷老壳!唔——耙耳朵!”
他明明听到了我的声音。但我猜后面的几个词他没明白我在说什么,因为听到后他笑了。
我更生气了,跳起来踢了他小腿一脚。
“活该配六年的攻转手被秦昌给睡了!”
“……这句话有问题吧。”
“你还顶嘴!”
我又跳起来给了他一脚。
“行行行,我被他睡了。”
“哼!”
我使气抽回手,叉着腰站在人行道中间。易奕无奈抓挠头后,在我面前蹲下身。
“来吧,我背你。”
“不要你背!”
“给个机会嘛,好不好?”
我盯着他蹲下身的背影,闷气消了一半,全身放松后,直接倾倒落在他背上。
意识模糊间,我好像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还在北京清冷的街头瞎逛。
“你是不敢亲我还是不想亲我?”
我趴在易奕背上,双臂掉在他身前,双腿在半空一晃一晃的。易奕怕我掉下去,颠了颠。
“你猜。”
我闷哼一声,“你猜我猜不猜。”
“我猜你不猜。”
“晓得你还莽起问。哈戳戳,闷老壳。以后再惹到我,我打得你妈老汉儿都认不到。”
“你说什么?”
突然冒出口的□□弄得易奕一脸茫然。他学着我的语调,重复着我刚才说的一长串话。我被他蹩脚的四川话逗得肚子疼,挣扎着从他身上跳下来。
“喂,不是要话跟我说?快说。”
“……在这儿吗?”
我皱起眉,环顾四周,然后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灯光明亮的地方。
“那就去那儿说。”
深夜的城市万籁俱寂,昏暗的走廊能听见些许低语。
“嘀。”
电子门锁开启,易奕紧随我身后,轻轻关上门。暖风快速笼罩整个屋子,我褪去身上的繁重,可算能躺下了。
易奕将两人的衣物整理好挂进房间的衣柜,踩着柔软的地毯走到床边,犹豫片刻才落座我身旁。我睁开眼盯着酒红色的天花板,抬手,两指捏住易奕的衣角拽了拽。
“说吧。”
“……”
“不说我要睡了。”
“那你……睡吧。”
怎么会有这么拖拖拉拉的人。我抬起一只脚,扭着身子,朝着他的屁股蹲儿来了一脚。他惊了一下,捂着屁股不敢看我。
丢人。简直丢了男人的脸。广播剧里明明用声音和无数人做过,现实中却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敢亲一下。丢人!
我在心里谩骂着。愤愤起身,掐住他的后颈翻越到他身前,不顾他眼里的错愕,主动低头吻上他。
“……哈……我再问你一遍。”
“什、什么?”
“你是不敢亲我,还是不想亲我?”
他搭上我掐在他脖颈上的手腕,眼眸暗下,再看向我时,眼里多了几分我从未见过的神情。
“我无时无刻不想亲你。我做梦在想,闲暇在想,就连配亲吻戏时脑海里想的都是你。”
“那你倒是——”
“我怕。”他打断我的话,“我怕一旦这么做,会不知餍足。我怕你害怕我,讨厌我,离开我……”
我收紧指尖,扼住他的脖颈,欺身逼近。
“你都没问过我。怎么知道——我的想法?”
他也收紧在我手腕上的指尖。彼此僵持着,近在咫尺,迟迟无人主动发起进攻。只需要一点,就能触碰到他身上不存在的某个开关。
我稍稍起身,往前一些,缩短身体与身体之间的间隙。他的呼吸比之前更重些,胸膛起伏得更厉害,每一下都撞在我的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