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你父亲在国王大道的交易烂很多。”脸黑的能滴出水,但玛格丽特并不吃这招,“我的工作结束了,当然我也不介意加班去查一查那些官员的升职路,我想里面的东西很精彩。”
“我想希姆莱长官的脸色也会很精彩。”
“你真是没有一点变化,和以前一样。”
“彼此彼此,我们都只不过在按着宣传模板生活而已。不过我觉得我的提议很好,你可以考虑考虑。”
转身丢下脸色很糟糕的人,谈判失败,她需要喝点东西平复下心情。如果以后都要跟这种人生活在一起,她还不如找块面包撞死,或者求上帝把自己变成非雅利安。
她已经受够了。
闪光灯逐渐熄灭,嘈杂的人群也散去,各怀心事的离开黑楼,火车站台并未等到那个嘴上说要往汉堡去的人。
回到家中已是晚餐时间,灯火通明的豪宅,美味的食物,坐在长桌旁谈笑的家人。这简直太符合辣脆当局的“好家庭”要求了,可在玛格丽特眼中,这场景怎么看怎么令人恶心。
“看看是谁回来了,是我们最优秀的玛丽。”坐在长桌主位举起酒杯,年迈的伯劳斯先生不像玛格丽特的父亲,从外貌上看,玛格丽特喊他一声爷爷都不过分,“快坐到我这边来,让我好好看看我们的党/卫/军/女助手,玛格丽特.伯劳斯长官。”
“只是助手,还称不上是长官。”
坐在那个曾经梦寐以求的座位上,女佣为她倒上一杯酒,和伯劳斯先生杯中的酒水同源,来自某个贵族酒庄,用来搭配盘子里的土豆牛肉再好不过。
玻璃杯中鲜红液体流动,带着笑脸铺好餐巾,老人喋喋不休的声音听的人心烦。
每个家族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沃尔里希是冷血的责任,弗林斯是自大专权的家长,而伯劳斯家和族徽里的鸟儿一样,是弱肉强食的猎人一族。
繁衍众多子嗣,让他们互相厮杀,最出色得到最多肯定的那个人会成为下一任家主,然后再重复这大逃杀一样的游戏。
这就是伯劳斯一族长盛的秘方,也是伯劳斯先生最坚定的信条,其执行力度比自己的先祖有过之而无不及。
三任妻子和数不尽的情人,最后得到九个孩子,从出生起就像巢穴里的禽鸟那样,争夺家长关注争夺资源。最出名的就是晚餐时的座位顺序,只有最出色的孩子才能坐在父亲身边,直到上个月玛格丽特才夺回这个久违的位置,气的上一位躲在房间摔烂了酒杯。
玛格丽特的母亲是第三任妻子,现在正坐在她对面,满眼骄傲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或者说看着自己的兑奖券。
结束并没有表面那么温馨的晚餐,坐在梳妆台前点上一根香烟,吞云吐雾间明日工作在脑内奔腾,但很快就被开门声驱散。
“别这样做。”掐掉女儿手中的香烟,伯劳斯夫人说话的声音很是温柔,“男士们不喜欢会抽烟的女人。工作怎么样?”
“还不错,莱希特也没有传闻那么可怕。”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轻笑着俯下身,梳理起那头完美的金发,镜子中那张自己亲手雕琢的脸无论怎么看都是上上乘的精品。
“你不会真想把女助手当成一份工作吧?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花那么多东西去找威廉姆斯。进展如何,我想应该很顺利。”
“他是个让我恶心的男人。”
深思熟虑得出如此结论,玛格丽特深知艾德曼为什么不喜欢她,除了当年和凯瑟琳的过节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们就像镜子里外的人,总能透过对方看见自己身上一点影子。
这感觉太恶心了,就像看见腐烂在下水道的乌鸦尸体那样令人作呕。
“我当年也是这样想的,但看看现在。”嘴角笑意依旧温柔,对于这种话伯劳斯夫人并不在意。
“别想太多,想想他身后的东西,沃尔里希家族几个世纪积累的财富,光是这点就足够了。更别提他现在是党/卫/军里的明星角色,年轻有为的上尉,长得也不错,还有莱希特做靠山。只要搞定他,以后你就是沃尔里希夫人了,最接近国王的那个人,你会成为你父亲最优秀的孩子。”
很想说出国王已死以及对方不姓沃尔里希,但身侧母亲说的人已经飘飘然,似乎已经想象到自己穿金带银,躺在金币堆里遨游的潇洒模样。
有点恶心,令人胃疼。
“妈妈。”
“怎么了?”
“我是你的兑奖券吗。”
“如果是的话,你绝对是能赢得头奖的黄金券。” 脸上挂着专属于白日梦的恍惚与快乐,对于自己现在最大的筹码,伯劳斯夫人堪称有求必应,包括这个相当直白的问题,“最好快点拿下他,一个男人而已,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好了,早点睡,这对你的皮肤有好处。”
被掐灭的香烟再度燃气,烟雾笼着镜子让人看不真切,就像手册上那个完美女人一样,隐隐约约看不见摸不着。
三月九日工作继续,希姆莱的命令越来越频繁,所有人都在为那个疯狂的计划做准备。
三月十一日,艾德曼托进城的牛仔送来一封长信,以及她想要的口琴,但林安沉迷于农场生活,那封信经历三四个夜晚才读完。
三月十三日,芬妮的生日,林安为她做了几道拿手的中餐,这让芬妮高兴的跳起舞来,还险些踢翻猫窝。
三月二十一日,本计划前往农场的艾德曼被一封调令送去海德堡,计划被打破他怨气很大,直接拆了艾因斯的办公椅以表愤怒,而后者气的扇了科迪一耳光。
日子就这样平静且吵闹的过了下去,林安的身体逐渐强壮,口琴技艺也更加娴熟。坐在马车靠在篮子旁,口琴声悠扬,路边扎着白围裙的女孩赶着鹅群,手中刚折下的柳枝还带着特有的青涩味。
这一切平和的不像二战期间的德国,更像某处世外桃源。生活安定且富足,那颗曾梦想逃亡海外的心逐渐安稳下来,关上窗阻断夜晚的冷风,或许她真的可以在这里生活到老,当一个快乐的农妇。
电在农场里是稀缺资源,只有一台老旧发电机随时待命以备不时之需,更多时候照明都是靠太阳以及蜡烛,而后者也不是能随便挥霍的东西。换上小指节大的蜡烛头,银质烛台更注重实用,比那些布满雕花的更合林安心意。
靠着微弱的烛火照明,转身往二楼卧室走去,烛光照的脸微微发热,困意渐渐占领身体。今天的工作有些多,现在身上每一块骨头都大声要求休息,但身后突然响起的敲门声驱散一切疲散。
农场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大门,经常有动物把这里当成后花园自由出入,比如松鼠小鹿猫头鹰英国秃子之类的。很贴近自然很自由,但太自由也不是什么好事。
手握水果刀向前摸去,计划好接下来的每一个步骤,林安觉得还是要把摩西要来,或者搬到农场女孩们的宿舍,起码安全一些。
“是我,别动手。”
熟悉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听上去很疲惫,在这夜色中更显诡异。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长期和辣脆混在一起,林安的疑心病也变得有些严重,暴力倾向也逐渐上涨。尤其是这种时候,她还没真的蠢到放下一切开门给对方一个拥抱。门外是人是鬼都没确定,先下手为强,她才不会丢掉手上任何一件武器。
开门的瞬间冷风迫不及待的往屋子里钻,手中蜡烛熄灭,黑暗令人变得焦躁不安。顾不上因寒冷颤抖的手,摸索口袋里的火柴,林安从未如此喜欢过火焰与光亮。
比火柴更先出现的打火机的咔哒声,木门被关上隔绝冷风,烛火再度燃起,就像再度得到火种的人类那般高兴,火焰晃动间林安看清了普罗米修斯的真容,如果他愿意从自己身上离开的话就更好了。
“你怎么过来了?”
“可以让我先休息一会吗,我实在太累了。”
“…过来吧。”
提前被热水袋暖好的被窝躺起来相当舒适,有些奢侈的点燃一根薰衣草精油蜡烛。虽然不太相信这家伙突然出现就是为了和她盖棉被纯聊天,但那乌黑的眼圈直白的告诉她。
如果发生点什么,这家伙很可能一个心梗噶过去,那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还没等她好好观察这一个多月不见的憔悴辣脆,对方已经抱住了她,还不忘把脸埋进脖颈蹭蹭。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极度流畅,可以看出不是第一次这样做,实在是太熟练了。
“等等!你胡茬很扎人诶!”
推开那颗金毛脑袋,脖颈被细碎的胡茬蹭的痒痒。换做平时林安早就一脚踢上去,但今天这人看着实在憔悴过度,像是被吸干了精气,那副可怜样让林安实在不忍下脚,只能侧躺换个角度继续当抱枕。
“你看上去像是刚从坟里出来的吸血鬼。”
“你的形容词准确的令人难过。”
又是那种委屈调调,抱得更紧一些,尽管有很多想说的话,但现在他累的连走到林安门口都实在勉强,如果不想猝死,他最好赶紧休息。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怀里的人突然起身离开,看着他往衣服堆处走去,对着那个背影咽了下口水,林安突觉有点饿。
她留了点零食在床头柜,厨房还有剩菜剩饭,但她刚刷完牙,现在吃好像有点不合适,或者她可以吃点别的,但那可能会闹出人命来,也不是很好。
“你在想什么?”
“在想到底要吃什么。”
“好问题。但你先看看这个。”
“什么?”
黑色的硬质皮枪套被保养的发亮,而里面正放着一把手/枪,拿起来沉甸甸的,还带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虽然在华沙有了两辈子第一次射击体验,但严格意义上,她就像误碰了开关的猴子,只是侥幸开了一枪,甚至连那把枪什么样子都没看清,而现在她可以仔细观察这把杀人工具。
“鲁格手枪,本来想生日的时候送给你的,但我没找到,现在给你补上。”躺回床上继续休息,他最多只能再躺七个小时,之后就是更多的工作,“路过这里所以来看看你,明天早上就要走了。给你留了子弹,可以让牛仔教你用。”
“你不留下来教我吗?”
身侧床垫塌陷下一点,对上那双闪着亮光的黑眼睛,艾德曼感觉自己距离成功又进了一点。
“那等到我工作都结束了,我答应你,等工作结束后绝对会第一时间来看你的。”
“你在信里也是这样说的,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妈说的对。”
将那把枪放到安全位置,挑了个舒服的角度窝在对方怀里,或许是心态和周遭环境的改变,不知不觉间那曾经坚守的底线变得松散,林安清楚的感受到这些变化,非常清楚。
“算了,早点睡觉。”
“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快说。”
被那双蓝眼睛注视的感觉不是很好,转移视线掐灭蜡烛,房间再度陷入黑暗,可这显得那双眼睛更像鬼了。
“你还想去瑞士吗?”
“如果你指的是定居在那里的话,我的回答是肯定很想。”有些莫名其妙的话,掖好被子四角又打了个哈切,林安并未注意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光亮,“早点睡。”
“你会在那里定居的。”
“嗯,知道了,早点睡。”
“晚安。
深夜大部分人都开始休息,但也有一些人在夜幕中默默工作脱发,莱纳就属于后者。
他最近在为林安的事发愁,那位小姐貌似认定了那个破农场是个好地方,每天在那里干农活当村姑,和她母亲年轻时完全不一样。
特别是她那个“朋友”,尽管他已经消失一个多月,但每次提起他,可能连林安自己都没发现,她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会不自觉的开心起来。
年过四十即将奔五,莱纳不会不明白年轻人之间的关系。他不能看着白敏的女儿跳火坑,那个辣脆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甚至还会把危险带给她。
他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白的女儿应该在巴黎伦敦或者纽约,在学校里读书或者有一份轻松的工作,绝不是当个村姑,像猴子一样满山跑,还和辣脆混在一起。
如果是白看到的话,肯定会跟他的想法一样的。
捡起落在信纸上的几根头发,叹了口气将它们丢尽垃圾桶,将心思放回工作上。因为发愁林安,他积压了很多工作信件未处理,优先打开那封来自巴黎带着玫瑰味的信,莱纳希望梅莎能带来些好消息。
信的开篇一律,无非就是天气食物和家长里短。辣脆德国对信件审查很严格,就连这封信都是找了些门路才能送到莱纳手上。
吃着夜宵看着信,拿曲奇的手有些发抖,双手抓住那张信纸,一排排字映入眼帘。
“听闻你在德国,如果见到琳娜的话请一定要照顾好她,她父亲也死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能照顾她了。”
“我现在都不敢相信这件事,可林屿的信里就是这样写的。二月份林海就去世了,他马上我们三个都寄了信,琳娜应该比我们早很多收到。”
“我也给琳娜写了很多信,可都没收到回信,如果你看见她的话,请一定给我回信,告诉我她怎么样了。”
这封信的内容不断冲击大脑,莱纳想不到林海会死,他还记得那个有些书生气的男人,林安的性格有些像他,文弱但不屈。
可现在林海死讯带来的冲击被抛掷脑后,恨不得将信贴在眼睛上,后面两行字的内容不断刺激着大脑,迫使其飞速运转思考。
如果梅莎说的是真的,那林安应该早就知道父亲的死讯,可就在前几天的闲聊时,她还希望苏州的家人一切安好。
还有梅莎寄的信件,林安亲口说过,她没收到过任何来信,可能是因为换了新地址,邮差找不到位置。
可这样的话,很多东西是说不通的…
一张报纸被蹭掉在地上,报纸首页赫然印着一对标准雅利安党/卫/军,颤抖着捡起那张报纸仔细端详。当看到照片里男人那张熟悉的脸时,一个可怕的想法在脑中闪过。
紧紧抓住流星的尾巴,忍不住的笑声音量逐渐增大,最后甚至癫狂的引来佣人围观。
擦掉笑出来的泪花,仔细将报纸和信件收好,莱纳知道他该如何让林安看清这个辣脆的真面目了。
虽然可能会有些痛苦,但这都是为了她好,她会理解的,白也会理解的。
“施耐德先生,你真是我的好帮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