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雁门睁开眼睛白了他一眼,再次拍了拍床沿:“不麻你个头,让你坐过来就坐过来,给我挡点光。”
关雁门都这么说了,章云烽也不好再说什么,走过去坐下了。
“我怎么觉得你这么拘谨呢?”关雁门盯着他的表情看了一会儿,冷不丁开口。
章云烽被她这话吓得心里一跳,面上尽力保持着不动声色:“你毕竟是个姑娘,我怕唐突了你……”
关雁门哼笑一声,翻了个身,侧躺在床上:“放心吧,你要是真唐突了我,我两刀就能给你砍成三段。”
章云烽无奈,心道怎么会有姑娘心大成这样,转念一想,关雁门说的确实是实话,凭他现在的身手,关雁门如果想弄死他,也不过两刀的事,一时间心情又有些复杂。
关雁门看他表情变幻莫测,觉得有点好笑:“我就这么一说,何况你也不会真唐突我,你的为人我还不清楚嘛。”
章云烽心道我的为人你还真不清楚,我其实真有点想唐突你,但是这话他想想就完了,肯定不能真的说出口。
于是他只能叹了口气,抬手帮关雁门遮住落在她脸上的光,声音轻轻地道:“睡吧,我就坐在这儿。”
关雁门见他没刚才那股变扭劲儿了,对他这种服务态度很是满意,把刀往怀里一抱,眼睛一闭,睡了。
微风从窗缝里吹进来,章云烽坐在床边,看着关雁门的睡颜,觉得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越跳越快、越跳越重,简直要把他的胸口砸出一个洞。
他是真的很喜欢她,喜欢到心脏都发疼,他想自己无论在做什么,只要一转头就能看到她,想让她永远呆在自己身边,不要离开。
但是昨天祝将南的话还似在耳边。
“他有比情爱更重要的事”。
他与关雁门又何尝不是?
中秋已经过完,北疆的冬天就要来了,到时候牙北原上植被全都枯萎,牙北人没有吃的,必然要大举南侵。
章云烽看了那么多战报,知道每年入冬之前,边关必然会有一场恶战。
之前他在京城,觉得这些事离自己遥远得很,犯不着他去操心,但是现在不行了。
他现在是北疆的将军,他必须要守住檀口。
而关雁门,虽然她现在还不出名,但她自己摸索出来的那叫“断山”的一刀,刚劲悍猛,有断石分海之势,尽管还不成熟,但是已经有了能自成一派的苗头和实力。
她应当在江湖中游历,与不同的武学高手切磋较量,精进武艺,然后成长为一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刀客,青史留名。
北疆对她来说,还是太小了,她应当到更广阔的天地里去。
她是鹰,不该被困在战争与权力交织的漩涡里。
但章云烽可能这辈子都要呆在这里了。
章云烽用目光描摹过她的脸,然后抬起手,按了按自己一片酸麻的心脏。
“这样就够了。”他想,“这样就很好了。”
他们都有比情爱更重要的事。
章云烽看着关雁门,她闭着眼睛躺在那里,阳光落在她的嘴唇和鼻尖,长刀的刀柄贴着她的侧脸,她似乎真的不是很舒服,连睡着了都皱着眉,看得章云烽有些心疼。
他很想抬手,帮她把拧着的眉头揉开,但是他不能。
他们现在还是“友人”的关系,这个动作还是越界了。
于是他只能静静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他们或许是注定没有结果的。
但是就这样放手,他真的甘心吗?
多年以后想起,真的不会遗憾吗?
当然不甘心,当然会遗憾。
章云烽又是责任又是未来的想了半天,到底还是不舍得。
他一边从理智上告诉自己,不要强求,不要开口,保持这个距离就很好了,再前一步,对他和关雁门都不好。
一边又在感情上纠结挣扎,不想放手,不甘心就这样把一腔感情憋着,什么都不开口。
他还是想让她知道。
说到底,是他瞻前顾后,是他自惭形秽,是他畏畏缩缩,不够坦荡,又豁不出去,不敢把真心剖开给她看。
章云烽轻叹了一口气,不敢再看关雁门。
他把目光转向了窗子,看着一线阳光从窗缝中透进来,落在他脚边。
细微的灰尘在阳光下飞舞,章云烽的心跳逐渐恢复了正常,为了让自己别再被感情上的事扰乱心智,他又把北疆的事拿出来开始琢磨。
正当他想得出神的时候,他身后传来关雁门毫无睡意的声音。
她说:“章云烽,你方才怎么一直在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