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原先已经准备好了理由,毕竟门锁只响了一声,那她可以说是小春不放心门是否锁好,又回去把门重新锁了一遍,也可以直接说她当时喝多了酒,已经睡下了,没听到声响。
但是她没想到,她出门的时候,章云烽居然没睡着,还从脚步声推断出了,当时在门边的人不是小春。
祝将南心道坏了,面上却不动声色,想看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反问他:“你怎么确认有人出去了?”
但是这话落在章云烽和关雁门的耳朵里,就是在变相承认她确实是出去了,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脸上看到了凝重。
章云烽:“因为我当时醒着,迷药也没有完全起效,我听到了开门声。”
其实他并没有听到,但是现在祝将南虽然话里话外都是“我是出去了”的意思,却并不想直接承认,所以他只能继续追加证据,逼她不得不承认。
祝将南仔细看了他一会儿,章云烽知道自己现在绝不能露怯,面色镇定地任由她看。
祝将南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不得不相信了他的说法,点头道:“我确实是出去了。”
不等两人问她去了哪里,祝将南就自己继续道:“我去了将军府。”
她又挑了一下蜡烛芯,垂着眼道:“你们肯定要问我去将军府做什么,对吧?”
两人点头。
“我其实可以说,我是喝多了,分不清时间了,以为章云溯还活着,想去将军府找他。也可以说我是喝多了,情绪上头,想去将军府门口睹物思人一下。”
她笑了笑:“这些说法听起来完全没什么问题,即使你们知道这是假的,只要我咬死了其中某种说法,你们也无从反驳我。”
在这种环境下,一个总是面无表情的人忽然变脸,还是挺吓人的,尤其是在他们不知道这人属于哪方势力的情况下。
章云烽和关雁门看着她笑起来,都警惕地看着她,生怕她突然动手。
“但是我不打算这么说。”祝将南把脸上笑意一收,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我也不打算告诉你们我去做了什么,毕竟现在是你们有求于我,我帮你们的忙,还得向你们表忠心,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冷冷地扫了两人一眼:“随你们怀疑也好,猜忌也罢,我看在我爹和章云溯的面子上,帮你们一次,顺手折腾一下牙北人,但是你们也别问太多。”
章云烽和关雁门哑然。
祝将南站起身,又看了关雁门一眼:“我爹娘曾经也是江湖人。”
关雁门不知道话题怎么转换得那么突然,茫然抬头,看着祝将南。
祝将南:“但是他们因为和朝堂上的事扯上了关系,没得到什么好结果。”
火光映在她脸上,她注视着关雁门:“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哪个江湖门派的,也不知道哪个镖局敢把往边关送的信交到一个江湖人手上,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巧,在路上遇到了朝堂里的人,但是我还是要再提醒你一次。”
“既然是江湖人,就离朝堂上那些破事远一点。”
祝将南的语气很严肃,用词也难得带了些情绪,让关雁门有些惊愕。
“好了,昨晚的事就到此为止,你们有明天一天的时间,思考要不要采纳我的方法,明天晚上打烊之后,你们如果想好了,可以来二楼找我,如果不来,我就当你们不愿意。”
她端起桌上的蜡烛,直接吹灭了它。
月光照进来,她面对着光,垂眼扫了两人一眼:“到时候,我就按正常步骤给左贤王施针,然后向他提出要进将军府的要求,至于他会不会同意,就是你们要担心的事了。”
章云烽和关雁门没想到她会突然变脸,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行了,回去吧。”祝将南将蜡烛放回桌子上,淡淡道,“今晚的阁楼里不会有迷药了。”
她都这样说了,两人也不好再留,起身离开。
“祝姐。”走到门口,关雁门忽然脚步一停,回头问她,“你昨晚进去将军府了吗?”
祝将南关门的动作一顿,反问她:“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是进去了的。”
祝将南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静静站在原地,看着她。
关雁门见她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于是大着胆子接着说:“我不知道你进去是做什么,但是我不太明白,既然你昨晚能进府,为什么不把我们要的东西带出来。现在还要绕这么大一圈,冒那么大风险,陪我们演左贤王一次。”
祝将南沉默了一会儿:“如果我说,我是进去把重要的东西都收拾出来了,你会信吗?”
关雁门没明白她的意思,愣愣地看着她。
祝将南叹了口气:“章云溯府里有很多东西,各种信件和军机,我这些日子为了博取左贤王的信任,挑了些不要紧的,交出去了一些……”
她似乎有些疲惫,抬手揉了揉眉心:“但是里面还剩下不少,我昨晚把要紧的东西都收拾出来,用布袋装好了,你们记得带走,剩下的还有不少,你们还是自己进去看更好。”
章云烽想到了什么,皱眉道:“所以前些日子,牙北人偷袭纪凉城的那一战……”
祝将南点了点头:“纪凉城周围的地形图,已经到牙北人手上了。”
她垂下眼,避开章云烽陡然锋锐起开的目光:“每一份交出去的东西我都有记录,我明日给你们写一份。”
然后她不再说话,在关雁门震愕的目光关上了门。
“咔哒”一声,满室寂静,祝将南听着门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转头看向落满月光的窗户,深深的、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你不该把这里交给我的。”她按了一下心口,轻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