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的轮廓被铅灰色的棉胎云笼罩模糊,天气阴冷,整个世界好像都弥漫着一层铁锈的雾,吞噬着南岸的一切,将其带上了一层黑暗的色彩。
有渡轮呜呜的鸣笛声,像风割开雾气,对整个世界发出绝望的悲鸣。
知道了谢容膝与林归兮的关系后,她强撑着回到了黎城,拜托他照看一段时间的小拏云,然后将自己关到了家里,一直一直地沉寂下去。
谢容膝担心她的状况,除了关照了家中的阿姨一定要操心她的食物水分摄入之后,还预约了国际著名的心理医生来到她家中进行心理咨询。
“邢小姐走不出来,她的情况很严重,”面容温婉而又优雅的道斯医师此刻拿着邢烟那张心理状态评估,表面露忧虑。
“在近几天的谈话中,她的状态持续的低迷并且已经出现了抑郁倾向。”女医师将手中的递给他,将视线投射到了紧闭的房门上,声音很低,眼中带着些许的抱歉。
“以邢小姐现在的状态,若不尽快进行有效干预,后果将不堪设想。”
“……最坏的结果,她会怎么样?”谢容膝望着一张张触目惊心地评估结果,手指不由得攥紧,在那雪白的纸张上留下了几道深深地褶皱。
“自杀。”她斩钉截铁道,几近冰冷的话语如重锤砸在了他的心间,叫那一贯傲气的人手一抖,洁白的评估表顺着他的指尖滑落,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地板上,将人包围铺成了一道寂寥的白。
……怎么会,他看向那紧闭的木门发愣,手指不由得攥紧,掌心因用力握紧而发红。
不行,不行……他留不住林归兮,现在难道要连邢烟也留不住吗?
“我没有夸大其词谢先生,”她叹气道,俯身将地上杂乱的表格慢慢捡起整理好,轻轻地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邢小姐目前处在需要高度重视的心理危机状态,精神状态十分糟糕。”道斯医师的声音温柔而又坚定,话语中充满了严肃,“但凡有个想不开,她真的会做出些威胁自己生命的事情。”
“需要怎么做?”谢容膝哑了声音,面色依旧,贴着裤缝的手颤抖不已。
“多和她聊聊天,转移她的注意……可以多提提她的亲人,她的父母、她的朋友,她爱的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道格医师轻叹,将视线从紧闭的房门上离开,慢慢合上了有关邢烟的病案本。
“据我了解,邢小姐有个女儿,对她来说很重要……”
“每次我提到她时,她的注意力就会比较容易被调动,甚至眼睛都会亮一些。”
……
屋外的情况焦灼,屋内静悄悄的,似没有活物的痕迹一般。
邢烟坐在卧室的书桌前,这些时日没有好好吃饭,她消瘦了些,窝在椅子上像个的坏掉的钟表,没有一丝声响地无力地感受生命的流逝。
似乎有很大的一场雪透过屋檐窗格落在了她的身上,让她整个人被冰雪覆盖,冻成了一座冰雕般动弹不得。
即使已经从黎城回了南岸近一周的时间,邢烟依旧没有缓过来。
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拖着这一副身体怎么回到南岸的。
她只感觉自己的灵魂也一道葬在了黎城那小小的墓碑中,回来的只是一具腐烂不堪的身躯,行尸走肉地混在人群中,模仿着人类的举动慢慢地存活下去。
其实那位医师的话,她虽然没听全,但到底也是听到了些。
她怎么会自杀呢?
那怎么会是自杀呢?
她只是觉得在一瞬间勘破了长大的奇妙,握着那黑色的刀柄时,亮着银白寒光的刀刃在手上闪着光泽时……小时候明明觉得心惊而又胆战,现在却一点都不觉得怕了。
她只是胡思乱了些,一时接受不现实所以有了些偏激的举动,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
她只是……想见见想见的人。
她太久太久没有见到他了…
她真的没有想自杀……
她……想吗?
邢烟犹豫了,她也不明白自己,脑袋混沌得厉害,仿佛只要一开始思考,那颗心脏就被人撕扯开了一样,跳动着出现剧烈而又持续的疼痛。
她想自杀吗?
她……会吗?
可是……她始终觉得,邢烟好像不应该有自杀这样的想法。
她是邢烟啊,一直一直往上爬的邢烟,有着伟大理想与抱负的邢烟。
她还有好多事要做,她应该不会允许自己就这样地就走向死亡。
……
太阳东升西落,时常有斑驳的光阴在她的身上,又慢慢地偏移,将她整个人都融入到暮色里,被黑暗吞噬,隐匿于黑暗之中,几近看不到她的身影。
不知过了几天,邢烟才终于起身。身体因久久地不动而酸软又无力,她慢慢地,拉开了持续到今日几乎一直紧闭的房门——
她有没有自杀的想法呢……她也想不明白自己了。
或许有过吧,但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她还要完成赵某的辩护,还要与彭楚瑜商讨法案的调整,还要抚养邢拏云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