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在那里,我就会爱你。
——高绥
“白色机身隐入闲逸的云端,我们身在高空之中,与最原始的世界浑然一体”薛苓璐在笔下写下主人公短暂休假回家时所见,她再一次和虚拟的主人公心灵相通。
飞机已经行至梦泽市的上空,可以看见岸芷市没有的海。湛蓝的、深渊的、干净的。她深深呼吸似乎就能闻到鱼腥味。她和爸爸出去玩的次数不多,目的地绝大多数和海有关。
雪山、大海。没有爸爸,她不会向往这些,也不会拥有像雪山、大海的品质。
下了飞机,取了行李箱,刚在出口没走两步,就被一道清丽的女声叫住,她回过头循声而去却一时半会没能将人找出来。
“薛苓璐。”
她定睛一看,才惊讶地盯着眼前的女人反应过来:“何静思?”
女人从头到脚都是香奈儿的经典打扮,不出众但也不落俗。薛苓璐将行李微微提起,平放在地上,与其对视:“我觉得我们之间该说的话都说的很清楚了。”
何静思眼睛颤抖地眨了眨,低下头,她双手置于身前拿着金贵的真皮手工手提包,沉默寡言、手足无措。
薛苓璐严肃了些,即便是情敌,她们之间也没有到看彼此逢危难拍手叫好的地步。而何静思若不是遇上什么大事断然不会是现在这个表情的。
“怎么了?”问出这句话,她有些别扭。
何静思摇摇头,终于再次抬头看她,将听到的消息娓娓道出:“我听母亲说高叔叔已经在准备上门提亲了。高绥也打算回来接手高家的产业。”
薛苓璐眉形上挑,这两件事高绥并没有和她说过。前者她有所准备,本来预想着虽然不会很快但这两个月高绥的父母必然就会约她父母吃饭、谈论婚事;至于后者……她能猜出原因,她不赞同高绥的这个决定,但她会支持他,因为这种涉及人生的大事高绥作为一个有丰富阅历的成年人自有决断。
何静思解读出薛苓璐在一分钟之内所有的情绪变化,她自嘲地静笑了下,如果今天是她站在薛苓璐的位置上她一定会忍不住对高绥说出自己的强烈反对。她指着机场大门前一直往前不见停止的前路,对薛苓璐道:“一起走走吧。有些事情,想让你知道。”
薛苓璐提防地假笑,没有答应:“你刚刚那么凝重,我还以为你遭遇了什么大事,现在看来一切平安,我还拿着行李,今天就不陪你了。”
何静思朝身后的保镖看了一眼,高大的女保镖就上前走到薛苓璐面前伸出了手。薛苓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给,脸上的假笑淡了两分:“给我一个必须陪你走一走的理由。”
何静思并不是十分乐意说高绥那些年爱恋薛苓璐的事情,今日来此只是失望到极致后突然从心底涌出来了不安。这股不安困扰了她整整一个晚上,实在折磨,她可预见这股不安如果不被及时消除会缠住她接下来的每一个夜晚,最终影响她正常工作。在两人已经没有未来的情况下高绥可以继续影响她的生活,但不能影响她的工作,这是她何静思的底线。
“薛苓璐,在高中的时候我进过你家小区,听到过张越说他从小就保护你的事,当时,高绥也在场。”何静思在女人疑惑又抗拒的目光中铿锵有力地继续说道:“高绥那天是知道了你在地铁上被人骚扰的事情所以从学校出来就一直跟着你,想保护你以防万一。”
她刚接好不久的长卷睫毛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她清嗓高声问薛苓璐:“可以跟我走了吗。”
是一个肯定句。
薛苓璐深吸了一口气,撑起精神将行李递给了保镖,眉眼间的疲倦被强制性散去。她的臂弯里还安放着高绥开早工前为她准备的裸粉色风衣:“走吧。”
两个成熟女人并肩一高一低地走在繁忙的飞机场人行道上,不急不慢。
她们走到了机场前面道路的尽头,下了台阶,进入两边绿树的绿道。薛苓璐注意到身边人背在身后的一只手算好时间抓住了从空中飘然坠下的新落叶,落叶没被抓上几秒钟,它短暂认下的主人就将它抛弃。
“薛苓璐。”
她淡淡地嗯了一声,维持交谈中的礼貌。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知道你的存在,知道你的名字的吗?”
薛苓璐想了想,回答:“在候车区时你已经说了,我猜不到具体时间但也能推测出是高二或者高二之前。”这话说完,她心中自然地升起了第一个问题,她似喃语道:“可我和高绥高一下学期才在一个班。而且算是过了大半个学期才熟悉了。”
“呵哼,”何静思的手已经放在了大衣口袋里,她想到那些年自己跟着高绥身后跑、恨不得时时刻刻黏上最好,可高绥却满心满意的只有一个什么都不如她还不喜欢他的人,“年轻的高绥是一个傻子,居然喜欢一个陌生女人。”
薛苓璐看着女人在一棵低矮的槐树下仰头,闭上了眼,恍若回到了少女时代,嘴角终究是含了一丝愉悦浅笑:“我从小就跟在他身边,和你和张越一样——不,我和高绥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我们,在成年前从未分开过。”
少女穿着蓝白色衬衣和蓝色条纹及膝裙,扎着长马尾,回头一望,就是整个青春。青春的深处站着一个沉默的不讲话的女孩,那是她心上人的心上人。
“我妈妈是在我高一的时候开始和高绥爸爸妈妈有意无意提起我和他的婚事的,高二的时候正式认真地提这件事,两家人都没有反对,只是说等等我们高考后再看我们的意见定订婚的时间地点。”
何静思拉起袖口露出手腕,手腕上是一串粉色水晶,笑笑,充满怀念:“家长们在饭桌上谈过很多次,高绥永远都是静静地聆听着,不拒绝,不反对。我知道高绥或许根本无所谓以后结婚的对象是我还是其他人,但”但我还是很开心。就像别的普通少男少女一样。
她转着手腕上十几年不离身的手链,这是高绥送她的第一份礼物,也是唯一一份礼物。初中女孩子们都喜欢编织手链送给心仪的男生,她去高绥家玩,本来看到那繁多的手链很不高兴,但下一秒高绥从手链堆里挑了个代表桃花的粉色手链给她,她就再也生不起气。
所以她总是认为——总会好的。
总是认为无论怎样她都是高绥最终的归宿。
何静思深吸一口气,摘下了手链,用大拇指和食指噙在指尖,手链上规则不一的水晶在她指腹稚嫩的皮肤上留下浅短而快速消失的痕迹:“高绥在高一的时候对你一见钟情,听他说是在一个楼道里,中午放学,阳光很好。”
她看向薛苓璐,这个在自己面前耐心听每一句话又眉眼极致温柔的女人,不能相信地问她:“你是真不记得那天了?”
薛苓璐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答:“这件事……在我认知之外。”
何静思轻蔑一笑,显然不认同。
“高绥这个人很奇怪,”何静思将手链塞入了大衣口袋,“大家都说他不会爱人,但他却很会爱你。知道你上高中时更喜欢偏安一隅,他就比其他正常人更懂得不要以告白的名义去打扰你的安宁;他也知道静悄悄地用行动去表达他的爱意,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高中被人骚扰的事情,高绥知道后悄悄跟着你放学两个月,还有那个在班里对你开黄腔的男生,高绥在宿舍和他动了手。”
薛苓璐沉睡的记忆被唤醒,那个开黄腔惹她愤怒的男生的大致特征她还记得——当然对这种特征她感到生理恶心。
可她不记得高绥和那个男的发生过冲突。高中她们班男生很少,所以住宿的男生都住在一起。后来那个男的确实搬出了班级宿舍,但她记得原因是这个男的不爱干净而且小小年纪就为富不仁所以被整个宿舍的人一起赶出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