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辽燃——回去给你看照片。
通常对话就这样,几句话结束,简辽燃是真的很忙,倒时差的忙。
除夕那天,周蓑云逼着自己换上西服,去商场买了四份礼物,拎着回家。
到家里他才省起梁叔回老家了,厨房忙上忙下的是个陌生面孔。少了梁叔,家里就没人招呼他“你来了”这句话,周贯毅在二楼打电话,柳羽律也不在。
家里添置了许多新年物事,一楼一对黄釉地粉彩描金的凤尾尊,还有一对青花观音瓶,都是周蓑云没见过的。上边插了鹤望兰、菊花、月季和龙柏等花束,妍丽喜庆。
周蓑云刚在沙发坐下,楼上和门外的人都来了,周贯毅第一时间先快步到门边,去接进门的三个人。
“外公,你慢点。”
周蓑云一听这个声音,原本想往下陷的身体又往上拔了拔,起身看着柳羽律和沈竹意一人一边搀扶着柳老爷子进来。
柳老爷子这两年动了手术,已经不能自主走路,进了门就得靠人扶着,周贯毅出去外边把车上的轮椅推进来。
沈竹意说:“爸,我来吧。”
他将柳老爷子抱起,安置进轮椅里。
柳羽律听见这声爸,焕然如重见光明。
周贯毅看了看柳羽律和简老爷子的脸色,也勉为其难地应了,说:“竹意长大了。”
柳老爷子眉目慈祥,笑呵呵:“过个几年,他能抱动你了。”
周蓑云知晓柳老爷子做完手术后,脑部功能衰退,记忆也越来倒退。他走过去,乖乖巧巧问好:“外公好。”
柳老爷子看着他,也笑:“好好,这个娃子没见过啊。”
周贯毅立刻说:“这是小云,都见了你好几次了。”
柳老爷子茫然点头,似乎也记不起来。
柳羽律推着柳老爷子到沙发边,才说:“见的那几次不是手术前,就是手术后,我爸在病床上躺着,哪里记得那么多子子孙孙。蓑云以后要多跟外公亲近,知道吗?”
周蓑云立刻应好,沈竹意挨着柳老爷子坐着,安安静静给他剥橘子。
周蓑云跟老爷子玩开心果,跟逗老小孩似的,让他猜左右手的开心果数量,猜中了就夸柳老爷子聪明,猜错了就给他折一朵花表演魔术。
周贯毅看周蓑云花样繁出,心情也跟着好起来,问他:“云宝,你看你把外公哄得多开心。”
“是啊,我能把一整条村的老人都哄得天天追在我后面,要给我糖果。这方面我是高手。”周蓑云四两拨千斤。
周贯毅夸道:“年后你跟我去一些老干部家里拜年吧,我每次去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羽律出去将几束花抱回来,沈竹意立刻上去帮忙,柳羽律恰好听见周贯毅后面那句话,不太赞同:“他还小,懂不来那些人情世故,让他去干什么?”
周贯毅:“不懂就学呗。”
柳羽律看沈竹意低垂着头将花一根根收拾出来,心疼道:“你带就把竹意也带上,让蓑云跟他哥学一学。”
周贯毅看周蓑云表情,问:“怎样?”
周蓑云给柳老爷子擦手,说:“行啊。”
周贯毅立刻喜笑颜开:“竹意你带你弟一块见见世面,别让他老像个孩子一样。”
周蓑云:“谁是孩子呢?”
周贯毅:“你啊。你动不动就跟我闹别扭,不是孩子吗?”
周蓑云呵呵了两声。
柳羽律揉着沈竹意的手背:“爹地看看你的手,在外边干活累不累啊?如果今年不是接你外公来过年,你是不是又不回家?以前过年你都在,突然你不在,爹地的心里空落落的。今年总算是能一家人团聚了。”
沈竹意抱了抱柳羽律的肩膀,小声喊:“爹地,我也好想家。”
“爹地也想你。你搬回来吧,房间里的东西都还在,拎着行李就能住了。”柳羽律笑着笑着就哭了,小声啜泣:“我养了你那么久,从一个只会抱着我才能睡觉的宝宝,长到比我还高的大男孩,怎么能说不是我的孩子就不是我的孩子呢。”
周贯毅偷偷打量周蓑云表情,仍旧无风无浪,他也就任由沈竹意和柳羽律相拥着倾诉父子之情。
周蓑云在这刻居然想起刘凌进和沈奋雄。
水村的过年是家家户户敞开门,鞭炮响彻整条街道,孩子们在各家各户窜门。唯独沈奋雄一家门关得死死,三个人点着暗灯聚在一起。
刘凌进会将就做几个菜,三个人沉默不语地把年夜饭吃完,然后刘凌进就会赶周蓑云去睡觉,他和沈奋雄继续吃饭喝酒。
以前他不懂,为什么三个人要摆四个碗、四双筷子,反正他吃完钻进房间里前,那个碗里的饭都没人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