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穗用手揽住袖子,夹起一块肉放进他碗中,还特地挑去了上面粘的一小片香菜。低声道:“没什么。”
少年凝视她挑去香菜的动作,笑意更深:“你怎么知道我不吃?”
“在京城,每次给你送饭收回来的碗底都会留下香菜。”她又为他夹了一块土豆,“挑食。”
“好记性。只是这不算挑食,只是觉得香菜的味道同芜沉宫那墙根的野草一样,吃着太苦。”少年将肉递进口中咀嚼,话说的含糊不清,“阿算饮食习惯如何?”
“阿算从不挑食。只是不爱吃羊肉,不爱吃青菜,不喜姜,不喜葱,不喜辣,不喜酸,嗜甜…”常穗滔滔不绝,像在背课文。
“这还不挑食?”祁荻立刻打断她,惊讶地望向女子,满脸写着无奈,“你也太偏心了。诶,你能不能将对阿算的好,分我一些?”
“同孩子争什么?况且,你又不是我儿子。”女子瞄他。
“他也不是你亲生的啊。”
常穗蹙眉:“不是亲生,胜似亲生。我养大的,为何不是我儿子?”
“那你要养大我…不会…”祁荻拉住她袖口,“常穗,我要的不是…这种好。”
“那是什么好?我对你已经…”
话音未落,少年目光灼灼盯着他。晶亮的眼睛倒映着宴席上通明的灯火,也倒影着自己的模样。周围是喧闹的,可他的眼睛好像不曾被影响分毫,沉静而执着。
“我知道,很好。只是,我觉得还不够,你能不能,爱我?哪怕分毫也好。”
她险些真的沉溺在这深不见底的一汪潭水中。
这不过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孩罢了,他不懂,可你不能不懂。常穗强行给自己灌下茶水,闭着眼睛不去看他,在心中念了几遍。
“…”
“各位!举杯!我祁沛今日在此…要感谢京城季公子家的这位姑娘,是她们救了崖城,我的这个昭令王之位,也是多亏了他们!”祁沛忽然扯着嗓子喊,他今日喝了太多,面上红晕,瞧着便醉醺醺的。
常穗想抓住了救命恩人,急忙举杯起身:“不敢当,我只是尽一些绵薄之力。”
“又坏我好事。”祁荻心里不爽,喃喃道。
“姑娘,你就不要这么谦虚了!咱们心里都知道,你们季家和十一皇子是大功臣!”一个做工的汉子哈哈大笑。
“对!”
“是!”
“姑娘,我祁沛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若不是你们出钱出粮又出力,我怎么能…”他又饮一杯,“敬你,姑娘随意!”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常穗用脚尖轻碰祁荻,他忙站起来陪酒。
“我不善饮酒,便由…弟弟代劳,如何?”她冲着众人微笑。
方通判笑起来:“竟是姐弟?原来是我误会了,瞧着郎才女貌的,倒以为是夫妻。”
众人皆笑,纷纷表示认同。
“哦…原来是姐弟。”祁沛也笑。祁荻却在这个弟弟眸中捕捉到一丝一闪而过的放松,就好像他得知阿算并非常穗亲生那日。
祁荻咬了咬牙,举杯向众人,随后一饮而尽。
后面的事情,他一概不清楚了。醒来时,周围已经褪去喧嚣,只能听到算盘珠噼啪脆响,这里是他与常穗暂居的小院。
祁荻欲下床,却不慎撞到一旁桌角,痛呼出声。
常穗闻言进来时,笑的温柔似水:“愈发有眼色了。晕的真是时候,你方才是看出我不想再呆着了?”
“什么?我…晕了?”祁荻指向自己,一头雾水。
常穗也是一头雾水。她本以为是自己的暗示起到作用,让祁荻会意,便详装醉酒好让她们名正言顺的离开。
“莫非你真醉了?”她试探着询问。
“我怎么回来的?不是要敬我,然后我喝了,再然后…”祁荻觉得头疼,他捂着脑袋回忆方才发生的一切,脑海中却是模模糊糊衔接不上的回忆。
常穗扶额,仅仅一杯,居然能把祁荻喝趴下。
她还从未见过这种奇才。
“…”她沉默片刻,转身出了院子。祁荻欲追上去,被她按在原地。
一炷香功夫,她端着一碗醒酒汤进来:“喝了吧。”
“师父…我方才醉后时没说什么吧?”祁荻接过碗,忽然忧心自己酒后吐真言,将心中那些没胆子说出去的话一股脑吐出去了。
“不记得了?方才抱着我不放手,四个人都拉不开你。”常穗冷笑。
祁荻松了口气:“没说什么就好…至于这个吗…师父也抱着我不放手,就算扯平了?”
“嗯,真是个划算的买卖,你很适合做生意。”她似乎料到了,嘲讽的云淡风轻,换做常人一定听不出半点阴阳怪气的感觉,“罢了,快睡,明日有个惊喜,好好期待着吧。”
“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