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薄雾未散。常穗领着祁荻与季晏如踏进常府朱漆大门。女子在正街行走时始终戴着帏帽与白绫,左边一个满脸严肃抱臂徐行的玄衣俊美少年,右边一个活泼可爱蹦蹦跳跳又玉雪可爱的小小孩童,瞧着好不气派。
“季公子。”路边正与小贩聊天的少年居然转身来行了个礼。
季晏如站住脚步,呵呵笑着回过礼去。
“这不是季公子吗?和你娘出来散步啊?”一旁卖糖画的婆婆笑道,“来,给你吃糖。”
小孩乐悠悠接过糖,立刻往嘴里塞,抬眸却看到祁荻悄悄咽了口口水:“哟,臭小子,你还真是有名啊。”
“阿算,对婆婆道谢。”常穗抬手轻轻摸了摸孩童的脑袋。
“多谢婆婆。”季晏如乖巧作揖。
话音未落,常穗便从怀中掏出铜钱递出去,这一举动却将糖画婆婆吓了一跳,眼神时不时瞟向常穗蒙在白绫的眼,心里猜测着她究竟是盲还是不盲。常穗正好趁她心不在焉,将铜钱她塞进手中。
糖画婆婆回过神来,又将铜钱往回塞:“夫人太客气了,不用不用…季公子平日没少帮我们,请他吃个糖又有什么?”
“烦请再做一个,”常穗声音轻得像雪落,“这个孩子,也想吃。”
“嗯?”糖画婆婆终于顺着常穗的面部朝向望向祁荻,他原本没什么表情,被这么一点忽然红了耳根,急忙摆手:“我没有,没有没有。”
但吞咽口水的动作和那直勾勾的眼神实在瞒不住任何人,糖画婆婆笑了笑:“这位公子要个什么形状?小狗,还是龙?”
她原本是没注意到祁荻的,三个人走在一起的模样太像一家三口了,以至于她似乎默认为这是季神童与父母出门来了。不过转念一想,可是,季神童父亲五年前故去是京城人众所周知的事实…夫人对这位少年如此关心爱护,那么这位少年究竟是…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忽然听到两个字。
“蜘蛛。”某个骇人听闻的答案从少年口中脱出。
京城来来往往,热闹至极,不乏有小孩闹着要家人给他买糖画的,不过要来要去,最多的也就是画个龙、花花草草、猫猫狗狗的,毕竟是哄孩子高兴的东西。见过最奇特的,也不过是什么传说中的某位大侠…
蜘蛛…还真是第一次有人想用在吃的东西身上。
但看在季晏如面子上,糖画婆婆还是硬着头皮画了,边画还找这话题与三人聊天:“夫人,你这眼睛是?”
“寻常识物无碍,只是有些畏光,才不得已在出门时蒙上白绫,是否惊吓到您了?”常穗回答得很快,说的话也礼貌体面,绝不会引起寻常人的怀疑。
“怎会吓到…”糖画婆婆手稍微抖了一下,“您这幅装扮活像仙子似的呢…那有个词怎么说来着?清新脱俗!”
常穗掩唇,活一副温婉羞赧的模样,从袖间透出一声浅浅的笑,声音比往日还好温和几分:“谬赞。”
“师父,好会演啊。”祁荻凑在她耳畔。
“好了,公子,您要的蜘蛛。”婆婆将糖画递过去,“慢走啊。”
这只蜘蛛做的太过滑稽,不仅毫无任何可怖之处,甚至还透露出几分愚蠢。
“师父,吃一口?”祁荻笑着将糖画递过去。
“不必,你自己吃吧。”常穗淡淡的,挪步向前走去。
“这还是我第一次吃这东西,”少年将蜘蛛脚的部分含进嘴里,甜甜的,似乎比想象中的感觉齁一点,不过很好吃,似乎尝一口便能解所有忧愁。比当初在冷宫时吃到几个宫女送的那块有些黏黏的糖好吃多了,“好吃。”
“哥哥,你好幼稚,这是小孩吃的东西。”季晏如啧啧摇头。
“我看你是吃腻了吧?我可没有你这么幸福,能天天吃糖!”祁荻去掐孩童脸颊。
常穗却面向祁荻,似乎在笑: “以后想吃便买。”
三人行至常府时,谢奚亭正倚在廊柱旁,身旁桌子上堆满了拆下的红色纸包,听见家丁通报几人来,忙迎上去,手里还攥着一张崭新的纸。
是一张地契。
“稀客,今日竟从正门进来的?”谢奚亭唇角微扬,指尖轻弹地契,“我还当你们要在地道里安家了,是吧,小地鼠?”她顺手捏捏季晏如脸颊。
常穗一进门便揭开了白绫,卸下帏帽时微微歪了下脑袋,无奈道:“走了一次密道就被你念叨一辈子。”
“贺礼都清点完了,”谢奚亭将地契递过来,“只是其中为何会有一张沧城的地契?写的还是常晚舟,但你表哥说他并未购买。”她顿了顿,“莫不是送错了?”
“沧城?”常穗接过地契,状似随意地问道:“何处?”
谢奚亭抱臂轻笑:“沧城南部,大抵是很好的地段,地方也大的下人,看地契上写的范围来算,约莫有皇城的三分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