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明”如镜,可照人心。
此剑之威,震慑九州,无可与其争锋。
为镇其凶煞,她苦心寻来停雪绫作鞘,如今剑鞘已解,正好让仙门,一观此剑真容!
“晦明——”
南星轻唤剑名,声未落而剑气已冲霄汉。
被压抑已久的杀气终于破封而出,凝成实质的威压让众多修士都喉头腥甜,却独独略过了御灵宗那几位女修。
云层之上,忽现万丈剑影。那虚影与南星手中巨剑一般无二,却大如山岳。
这便是神剑晦明的绝技——溯平生。
红尘无尽,孽海慈航,冷暖不自欺——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剑溯平生浑似梦,昼夜也匆匆。
南星手提长剑挥霍,顿教天失色!
此剑无血光,无锋芒,唯有黑白交织的剑气纵横千里,如潮如狱,漫过山峦、掠过江河,席卷整片战场。
众生皆坠大梦,照见本来面目。
有人忆少时磨剑十年之志,转瞬却成搜刮汲营辈,道心破碎,形神俱灭。
有人初衷未改,纵杀人如麻天地腥,亦无愧于己,剑过无痕。
剑锋一颤,寒光炸裂如雪崩。天穹之上,云开雾散,一缕晨曦刺破长夜,照在满地尸骸与生者之间。
晦明不判善恶,只斩自欺之心。
谁料剑势将尽未尽之际,忽闻结界破碎之声。
天降长虹自九霄云外破空而来,所过之处,万法皆休。
就连停雪绫也变得虚幻,仿若融化。
一道朦胧身影竟于众目睽睽间截住凶剑晦明。那足可摧山断海的杀意,竟被生生遏于方寸之间。
“兆光,你终于来了。”沈去浊捋须收拢镇坤环,眉间郁色顿散。
“轩辕剑?”
南星辨明那道帝王威压时,金色剑芒已破除停雪绫禁制,贯穿她的心口。
仙门七宗,天衍为尊;三大世家,谢氏称首。
轩辕剑主谢兆光,生于谢氏,拜师天衍,实乃当之无愧的仙门道首,统掌三姓七宗。
南星虽得神剑,却未习剑道,自非其敌。
她想见见这位素未谋面的上司,却无力抬头。只好不甘心地盯着胸前透出的剑尖,忽然轻笑出声。
笑声牵动肺腑,咳出的鲜血渗入黄土,转瞬无踪。
这柄曾诛杀蚩尤的上古神兵,此时贯穿了自己。
也罢。
来日她的名姓,或许也会因死于轩辕剑下彪炳于世。
命运总是不信即有,强求却无。
只是不知道那羽翼未丰的妖王,是否会履行承诺去游说人界结盟。
可惜仙门尚无此般术法,能令妖类允诺必践。
今夏涝灾肆虐,若妖界不肯出手相助,为凑足仙门庞大的赋税,不知又会死多少人呢。
荒墩断碣,蔓草寒烟。远远望去,只见恨!孤!独!
叹后代史书工笔,要将她冤作豺狼。
谁料一道金霞神光从天垂落,将奄奄一息的南星笼罩其中。
“轰隆——”
声浪所至,九州震动,引得修真界人人昂首,惊骇地望着涿鹿方向。
一瞬之间,时光静止,就连伤口处的血珠也泫然不落。
“汝欲立何等契约?”浑厚天音贯耳,却只入南星一人之耳。
幻觉吗?
左右命数将绝,权当抒发平生胸臆,南星苦笑:“人族有礼乐文明,妖族具洪荒伟力,而修仙者兼得二者之长,故能奴役两界千年。”
“若能以契约约束两方结盟,使人教化妖,妖护佑人,便可与仙门抗衡,破千年死局。”
可惜这天下,尚无对妖生效的契约术法。
仙门御灵宗虽号称“驭妖”,也不过是以符咒胁逼,倘若一时失察,妖便极可能反扑,关系脆弱不堪。
“时光长河奔涌向前,纵是吾亦难逆转。然将一粒随波之沙移回原位,倒也不难。”
一管铭刻符文的青玉箫凌空浮起,忽作清越鸣响。南星下意识伸手,它便乖顺落入掌心。
指尖传来一阵刺痛,血珠沁入,视为认主。
箫身尾端绽开朵玉雕鸢尾花,花心处的明珠莹莹生辉。
“此箫名‘春鸢不律‘,乃吾骨所化,便将上古契约神术传承于汝,重走一遭罢。”
摩挲过箫身上刻有的“鸢飞戾天”四字,南星哭笑不得。
自己不通音律,这宝物在她手里,怕是要当打狗棒使了。
箫身忽地一颤,仿佛在抗议,尾端鸢尾花赌气似的合拢成苞。
“你是谁,为何要帮我?”南星试着将胸口的轩辕剑拔出,它却像凝滞一般,难以撼动毫分。
那声音沉寂许久,最终有几分落寞地说:“吾亦不知,他们皆唤吾——人皇。”
南星蓦地睁眼,心底骇浪惊涛。
领域褪去,时光再续,只有远处的谢兆光察觉到一丝异常。
南星眼底暗芒流转,素袍委地间,她眉目渐褪锋芒,青丝缩短,竟真如光阴倒流般,复归少年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