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谢澄伸手想接过长生剑比划着试试手感,长生剑却不受南星控制地陡然一转,躲过了外人的手。
古剑通灵,最知主心,剑亦可显露主人不浮于表面的心意。
而长生剑抗拒谢澄。
一时间,两人齐齐愣在原地,相语凝噎。
没有剑鞘的遮蔽,长生剑锋芒毕露。南星只好先将它负手背在身后,以防伤人伤己。
“事情既已说清,我便先回去了。”这就像是把掩盖起来的本我摊在两人面前,遇到这种尴尬的情况,南星秉持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决定先溜为妙。
“南星。”
二人擦肩而过的瞬间,谢澄伸手钩住了南星的袖角。
她没有甩开,只是用不解的神情盯着他,谢澄便将那寸衣角攥得更紧了。
谢澄重重地叹气,带着几分黔驴技穷的无奈道:“我真得不明白你。”
“我经常不知道你为何生气,不懂你为何对任何人都比对我温柔。”
南星试探着轻轻抽动衣袖,却丝毫未曾撼动。察觉到她小动作的谢澄却顺势向前迈了一步,二人离得更近了。
她的逃避与抗拒使谢澄胸口发闷,涌起的酸涩没有使他住口,谢澄反而说得更坚定:“世家去年举办的兰亭清谈盛会,我尚力压群儒,也算能言善辩。”
“可到你面前,尤其是在生气的你面前,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隔着被他越攥越紧,越抓越多的衣袖,谢澄又握住了南星的手腕,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如果你不开心,可以不告诉我原因,也可以随意发脾气。”
“但不要躲着我,不理我。”
桃源秘境中的风刮来甜津津的凉意,一瓣浅粉的桃花正巧落在谢澄手背上。二人瞥了眼这意外来客,竟都忘了动作。
谢澄喉头滚动,斟酌了下词句,尾音却飘忽得似问非问:“我们算……好朋友,对吧。”
第一次听谢澄说这么多话,没找到插嘴机会的南星愣了许久。
素日谢澄闷声不响时,她便总忍不住要撩拨一二。而今这人忽的妙语连珠,倒叫她手足无措起来。
南星拨开他手的禁锢,抬眸却见谢澄眼巴巴望着自己,她冷哼一声,最终还是点点头。
返程时,由阴转晴的谢澄追着她要再看长生剑。足尖不慎踢起枚卵石,惊破一池春水,漾开圈圈縠纹。
等二人回到学堂入口时,气氛已变得微妙起来。
王进宝偷眼瞧着谢澄,只觉这位祖宗此刻活似得了肉骨头的犬儿,身后若真有尾巴,怕是要摇出残影来。
自然,这话他只敢在腹中嘀咕。
幼时设陷阱捉弄谢澄,反而被他倒悬枝头的旧事,至今想起仍觉脖颈发凉,他可不想再来一次。
“弟子拜见皇甫师尊。”南星规矩行礼,可皇甫肃一直盯着她腰间的“长生剑”,甚至南星弓腰时他也随之俯身。
等南星礼毕抬首,赫然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炯炯老眼,惊得她倒退半步。
皇甫肃不紧不慢地理顺胡须,佯咳数声方直起身:“南星啊,你这柄剑哪里来的?”
做事情留有余地是南星的习惯,在这种无所谓说真话还是假话的关头,她更倾向于说胡话。
“我刚晕过去了,醒来它就在我怀里。”
眼瞧着皇甫肃对长生剑过于关心,南星又补充了一句:“已然认我为主了。”
可皇甫肃眼中没有失落,反而有种释怀的喜悦,他招呼着四周还未散去的弟子围拢过来。
众人就这般席地而坐,听他们这位号称“万事通”的白胡子师尊,将一柄古剑的前尘往事,娓娓道来。
“千年前,众神无端陨落,却留下诸多神迹供后人传承。其中最负盛名的,便是行踪不定的惘生剑冢,只有得到它的认可,剑冢之门才会为你打开。”
“成为神剑剑主,几乎是所有修行之人的最高殊荣。你将获得那柄神剑独一无二的赋能,同时迎来地位与追崇。”
每柄神剑都拥有独特的能力,“晦明”剑可掌管昼夜,审判虚实,“轩辕”剑可压制任何剑,破除万法,“纯钧”……南星倒是不了解。
她低头看了看怀中的长生剑,凡尘宝剑再好,终究是主人决定上限,无甚特别能力。
皇甫肃清了清嗓子,又继续讲:“可三十年前,一位年轻人凭借自己锻造的宝剑力克万妖,平息浩劫,成为天衍宗史上最年轻的掌门人。”
“万民感于她的奉献,自发在瀛洲齐颂《长生经》七日,愿她此生平安。”
“这便是‘长生剑’的故事,它被誉为——神明之下第一剑。”
四下弟子发出阵阵惊叹,几个胆大的已经蹑手蹑脚凑到南星身后,想要一睹这柄传奇宝剑的风采。
“也许是因为,握着这柄剑的人,是天下第一人吧。”最后的最后,皇甫肃的声音轻得像一阵叹息,除却离他最近的南星和谢澄,几乎无人能闻。
这位博学广识的老人,此刻似乎被巨大的悲伤砸中,不能自已,整个人都佝偻了几分。
他无力地摆摆手,示意大家且散去吧。
南星知道,这柄剑的主人,就是沈留清。
这般人物,不该为其塑像立庙,香火不绝?怎会落得如今几乎无人知晓的地步。
还未等她想通,灵台处却涌起热流。
谢澄率先起身,伸手想去接南星,却见她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谢澄掌心传来温润的灵力,如潺潺溪流般注入南星体内。
他轻声道:“我为你护法,专心运气。”
其实以她前世的经验,根本不需要他人协助,但南星还是默许了这份好意。
她知道,自己要突破到锻体境第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