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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雨打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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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钰抱紧那枚锁头,仿佛抱住了她的温柔。他的身体却在慢慢倾斜,指节用尽最后的力气扣住锁头,那一滴滴泪水,悄然无声地落下,将榻下浸湿一片。

朱祁镇这时目光一凝,忽然注意到了朱祁钰手中紧握的那物,眉头微蹙,冷声喝问:“这是什么东西?”

曹吉祥早就察觉主子的目光,立刻趋前,狗仗人势地凑近榻前,尖着嗓子:“陛下,那是个釉胎玉锁,看起来倒是古意十足,不知藏着什么秘密。”他说着便伸出手去,试图将那枚锁从朱祁钰手中夺走。

“别碰它!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朱祁钰骤然惊惧,声嘶力竭地挣扎着想护住锁头,那枚小小的釉锁,是他魂牵梦绕的全部。他的手骨已因久病而形销骨立,却依旧拼尽全力攥紧那枚锁。仿佛只要再握紧一些,就能护住他与小薇最后的羁绊。

可曹吉祥怎会心软?他一把将朱祁钰瘦弱的手指强行掰开,生生夺下了锁头,转身毕恭毕敬地双手奉给朱祁镇:“陛下,请看。”

朱祁镇接过那枚釉锁,掌心微沉,他低头端详,瓷质温润古雅,隐约可见“薇钰同心”四字篆刻。他抬眼望向朱祁钰,正撞上弟弟那双写满痛楚与哀求的眼。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不是寻常之物,这枚锁,或许比皇位还重。

朱祁钰此刻已经跌落床下,病体虚弱得几乎支撑不起骨架,但他仍咬牙爬行而来,颤巍巍地伏到朱祁镇的靴前,双手抱着他的腿,泪水滚滚而落。

“皇兄……求你,什么都可以,囚我、辱我、杀我,我都无怨。但这锁,是我与小薇之间最后的念想……你若还有一丝兄弟之情,就放过它,放过我这一点点执念,好吗?”

声音已不成形,带着血丝与颤音,像是飘摇欲坠的残叶。

朱祁镇却低低地笑了,笑声凉薄刺耳,如刀割冰裂。

“你还真当自己是个多情种子?朱祁钰,你守着这破锁,妄想守住什么?一个早死的女人?一场荒唐的旧梦?你做梦!”

话音未落,他忽地扬手,将那枚釉锁猛地丢入殿角的铜火盆之中!

“嘭——”

火盆中炭火正盛,锁头一入火,火焰瞬间狂蹿如怒龙,火光照得殿中金影跳跃。那枚锁先是发出“噼啪”的炸裂声,随后釉胎龟裂,颜色崩散,如断肠碎骨,在灼热中缓缓融化。

“不……不......小薇!小薇!!!”

朱祁钰像被利刃剜心一般,发出一声痛彻心髓的哀鸣,他疯了一般扑向火盆,双手毫无顾忌地探入火焰之中,试图将那枚锁救出。

“阿钰!不要!”魂魄中的杭令薇泣声凄厉,扑向他,却根本无法阻止。

可火焰太旺,太毒,几乎在刹那间便将他的手背烧得焦黑脱皮,空气中弥漫起炭火烤肉般的焦糊味。他却毫不退缩,只是徒劳地在灰烬中翻找着那早已消散无踪的残影,嘴里哽咽着一遍又一遍地呼唤:

“小薇……小薇……你别走……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看春花秋月的吗……你答应我,要等我……”

火光映着他满面泪痕的脸,宛如燃烧中的枯木,那一刻,他像是死了,又像活着,像被生生撕裂。

朱祁镇冷眼旁观,眼底却没有一丝怜悯,只是讥笑一声,负手而立,仿佛刚毁掉的不过是一块无用的废玉。

曹吉祥低头不语,张軏与石亨也未发一言,整个殿中,只剩下火焰的噼啪声与朱祁钰如丧考妣的哀哭,撕裂天地,直震琉璃。

朱祁镇转过身来,眼神冷若坚冰,语调低沉而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对曹吉祥缓缓道:“将陛下……不,是郕王殿下,拖去西苑偏宫,软禁起来,封锁消息,好生‘照料’。”

“是,奴才遵旨!”曹吉祥恭敬一躬身,眼底却浮现出一抹阴毒得意的笑意。

朱祁镇不再多言,袍袖一甩,金线流苏掠过空气,带起一阵微颤的风声。他头也不回地踏出乾清宫大门,如同从一场尘世剧幕中抽身而去,只留身后冷火未熄,泪痕犹在。

曹吉祥稍一挥手,东厂的锦衣太监早已如影随形地聚了上来,步伐齐整,脸上无悲无喜。

“把人带走。”他冷声吩咐。

朱祁钰被强行拖拽出殿时,尚未从剧烈的悲痛与火焰灼伤中缓过气来,他的双手早已血肉模糊,却依旧死死攥着空气,仿佛那已被烧成灰烬的锁还藏在掌心。他只穿着单薄寝衣,在这乍暖还寒的早春风中,被拉扯得如同一件旧物,步履蹒跚却毫无反抗之力。

殿外寒风凛冽,雪未化尽,干枝斜影下,孙太后早已等候。

她身披貂裘,神色矜持而冷漠,而她的身侧的吴太后,却被数名宫人强押着站在石阶之下。

“钰儿!钰儿啊!”吴太后一眼望见那被拖拽出来的身影,魂魄俱裂,撕心裂肺地嚎哭一声,扑将上前,却被牢牢按住。“你们……你们还想怎样?!你们母子到底要如何,才肯放过我们母子!”

朱祁钰听到声音,睁开双目,苍白如纸的面孔上透出一丝恍惚,他勉力望向母亲,却已无力回应,只能唇角微动,泪水簌簌滚落,浸透脖颈的衣襟。

孙太后微微侧首,眼中浮现一丝讥诮与胜券在握的傲慢,语气却依旧温婉:“吴太妃,哀家早说过,这大明,唯有一个太后,那便是我。”

她语罢不等回声落地,随即转头命令:“来人,将吴太妃押送至郕王旧邸,从今日起,永禁其足,不许与郕王再有一丝一毫往来。封府,撤人,削俸,禁言。此令,生生世世。”

吴太后面色如死灰,喃喃低语:“不许母子相见……生生世世?你……你竟如此狠心……”她眼神凝滞,神识仿佛也被这一道命令剥离,呆立当场。

而朱祁钰则像一尊被掏空的雕像,被东厂太监拖向通往西苑的宫道,身后是一地落雪,踩出一行孤绝的足迹,仿佛注定要走向幽暗牢笼般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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