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震轩留在外面陪孙一涵,李泽杭和蒋胜跟着魏远征,一起进了院长办公室。
李泽杭将办公室大致扫了一眼,只见院长办公桌后面是满满一墙书,书架旁边放着一台十分复古的唱片机。
蒋胜坐在他旁边,跟他一样四下扫视了一圈,然后微微蹙起眉头。
魏远征坐到单人沙发上,问道:“还不知道院长您尊姓大名?”
院长扶了扶眼镜,说:“免贵姓孙,单名秦。”他叹了一口气,又说:“这次多亏了魏大队长,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社会大众交代。”
“不是我。”魏远征说:“是刚才跟我们一起来的那个小朋友,他在医院发现了孙一涵,还给她送吃的和喝的。”
孙秦摇摇头:“说到底,还是我们孤儿院失职,没有做好孩子的人身安全保障工作。”
魏远征:“孙院长,您也不必太过自责,以后多多加强这方面的工作便是。”
孙秦点了点头:“孤儿院的每一个孩子,我都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这不仅是为了对自己有个交代,也是为了对社会有个交代。”
“本质上,咱们做的都是一样的工作。”魏远征感同身受地说,然后他又喝了一口茶,说:“不过可以看出孙院长在工作之余,是个很有闲情雅致的人。”
孙秦笑了笑,说:“这一墙的书是我这么多年一点点攒下来的,至于那台唱片机,是一个朋友送的。”
魏远征说:“看来以后我也得在办公室里放个书架,让我底下那群人多看看书,不然我们警察局办案的时候,总给人留下有勇无谋的印象。”
“魏大队长太谦虚了。”孙秦说:“要是没有你们,一涵现在还躲在医院楼梯底下挨冻。”
话题终于绕到孙一涵身上,李泽杭抓住机会问道:“一涵也姓孙,难道是孙院长帮她起的名字?”
孙秦似乎没想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微微挑眉道:“没有,名字是她自己告诉我们的,至于姓氏,是让她抓阄决定的,因为她不识字,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一涵被送到孤儿院的时候,能跟其他人正常交流吗?”魏远征问道。
“当然可以。”孙秦说:“孤儿院孩子很多,所以我不可能把精力都放在她身上,但是据我们的工作人员说,她一向很活泼,跟孤儿院里的其他孩子也处得不错。”
“但是自从我们发现一涵以来,她都没有讲过一句话。”蒋胜面带愠色地开了口。
孙秦皱眉道:“怎么会这样?”
“医生说她曾遭受强烈的外部刺激,所以才会导致功能性失声。”蒋胜继续说。
“外部刺激?”孙秦将眼镜取下来,不疾不徐地擦了擦:“会不会是她这几天到了外面,还不适应……”
“不是。”
蒋胜打断他的话,正想继续往下说,李泽杭轻轻按了按他的手背。
魏远征咳了一声,说:“因为孙一涵这几天都不讲话,我们就带她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说她可能遇到了一些不好的情况,所以我们想问问您,知不知道具体情况。”
“不好的情况?”孙秦重新戴上眼镜,说:“不可能,只要每一个孩子在黎明儿童之家一天,我就绝不会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
房间里沉默半晌,魏远征又抬眼看向孙秦:“孙一涵身上有一块血石,您知不知道这件事?”
“血石?”孙院长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那块石头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魏远征说。
孙秦两手捧着茶杯,似乎想起了一些遥远的记忆:“一涵是四年前来到黎明儿童之家的,我们见到她的时候,她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院门口,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我们问她叫什么,她就说自己叫一涵,但是姓什么,她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家在哪。”他喝了一口茶,继续说:“我们查了监控,愣是没找着是谁把她丢在那里的,估计是有人找了个监控死角的地儿,就把孩子丢了。
蒋胜身子往前一倾,问道:“可以让我看看当时的监控吗?”
孙秦皱了皱眉:“孤儿院的监控一般只保留三个月左右,一涵是四年前到孤儿院来的,监控早就删了。”
蒋胜无奈地点点头,又靠回椅子上。
孙院长左右打量了下李泽杭和蒋胜,问道:“还不知道二位怎么称呼?应该还在上大学吧?”
蒋胜抬眸,答道:“我叫蒋胜,他叫李泽杭,我们都是黎州大学的学生。”
“黎州大学?”孙秦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继而眸光一闪:“那你们认识魏璇吗?”
“当然,她是我们班的。”蒋胜脱口而出。
孙秦似是有点讶异:“魏璇年纪跟你们一般大,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这里了,四年前被一对夫妻领养,断断续续没了消息,今年听闻她好像考上了黎州大学,不过也不知道消息可不可靠,没想到这么巧。”
“孙院长,您的意思是魏璇以前也是黎明儿童之家的孤儿?”蒋胜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掏出手机,拿出他们军训时的大合照给院长确认。
孙秦眯缝着眼睛,凑近屏幕,仔细看了看:“对,就是她,没想到几年不见,已经出落得这么水灵了。”
“您后来怎么没跟她保持联系?”李泽杭问道。
孙秦摘下眼镜,说:“孤儿院每年被领养的孩子几个到几十个不等,每送出去一个,就是在我心口割下一块肉,但是没办法,孩子们只有被送出去,才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家。”他顿了顿,继续说:“我即使再舍不得,也不能经常去打扰他们的新生活,他们总归是不想再回忆起被丢在孤儿院的日子吧。”
他说得动容,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魏远征点头道:“我们身为人民警察,也能够体会到孙院长的良苦用心,毕竟我们面对的都是社会中的弱势群体,咱们能做的不过就是尽量保证他们的权益不被侵害。”
孙秦说:“非常感谢你们把一涵送回来,不然今天晚上我估计还得继续失眠,这几天因为这个事情,我这脑袋上已经多了好几根白头发了。”
魏远征摆摆手:“没什么,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他笑了笑,又补充道:“对了,心理医生交代说最近要特别关注孙一涵的精神状态,不要让她自己呆在密闭的空间环境里。”
他交代完便起身要走,蒋胜和李泽杭也跟着起身,孙院长没有强留,将他们送到门口。
他们接上谢震轩,他依依不舍地跟孙一涵道了别。
直到上了车,谢震轩仍是跪坐在警车后座,一路通过车子的后挡风玻璃,远远地跟孙一涵挥手,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