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说说能说到请假去医务室?还‘肚子疼’?”聂少华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像只嗅到腥味的猫,凑得更近了,目光在路远和苏念思之间滴溜溜地来回扫视,带着审视的意味,“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秘密行动?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然我就去跟老班汇报,说你们俩在画室‘私相授受’学习资料!”他故意拖长了调子。
“哎呀,是我们打算去买颜料,”苏念思看这架势是瞒不过去了,只好无奈地实话实说,“我的柠檬黄和群青都彻底告罄了,还有赭石也岌岌可危。”
“哦——原来是去买颜料啊!”聂少华恍然大悟,随即眼睛倏地放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正好正好!简直是天助我也!我的熟褐和深红也快见底了,还有,我的画板夹子前几天被我不小心踩坏了一个!带我一个呗!一起去,一起去!人多力量大,还能互相参谋参谋!”他一拍大腿,显得极为兴奋。
路远:“……”他精心策划的、充满微妙氛围的“两人世界”采购之旅,就在聂少华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之下,瞬间升级成了浩浩荡荡的“三人行”。他甚至能想象到聂少华在美术用品店里大呼小叫的样子。
苏念思看了看路远脸上那副“生无可恋”又努力维持平静的表情,又看了看一脸期待、眼睛亮晶晶的聂少华,终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啊,那就一起去吧,人多也热闹些。”
路远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现实。聂少华这家伙,虽然时常扮演不解风情的“巨瓦电灯泡”角色,但他咋咋呼呼、乐天派的性格也确实能带来不少欢乐,而且,退一步想,多一个男生同行,尤其是在傍晚时分往返市区,安全系数似乎也能高上那么一些。
“太好了!欧耶!”聂少华兴奋地一拍手,差点跳起来,“那下午选修课我们就一起‘肚子疼’?还是找个别的、更靠谱点的理由?”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路远又叹了口气,这次是真的有些筋疲力尽:“就说去买画材吧,直接跟选修课老师实话实说,态度诚恳一点,应该问题不大。”他彻底放弃了“肚子疼”这个一听就很蹩脚的借口,毕竟三个人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因为同一原因“肚子疼”,这概率也太小了,糊弄鬼呢。
“行!听你的,路哥!”聂少华立刻从善如流地表示赞同,“那买完颜料,我们顺便去搓一顿好的?我知道市中心那边新开了一家烧烤店,听说味道贼棒!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他舔了舔嘴唇,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路远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我们是去买颜料的,是去补充学习物资的,不是去‘腐败堕落’的。”
“哎呀,劳逸结合嘛!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聂少华嬉皮笑脸地反驳道,“画画这么辛苦,脑细胞都死了几百亿了,犒劳一下自己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念念你说是不是这个理?”他转头向苏念思寻求支持。
苏念思被他逗得眉眼弯弯,笑着点头:“嗯,买完东西如果时间还早,而且大家都不累的话,可以考虑一下。”她总是这么体贴周到。
“耶!念念最好了!我就知道念念最通情达理!”聂少华欢呼一声,得意地朝路远挤了挤眼睛,完全没注意到路远投向他那几乎可以实体化的“怨念”眼神。
路远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一个笑靥如花,明媚得像初春的阳光,一个眉飞色舞,活脱脱像只得到骨头的大型犬,心里那点小小的不情愿和郁闷,也不知不觉地渐渐散去了。好吧,三人行就三人行吧,至少目的地是一致的。只要能和她一起度过一段暂时逃离画室压力的时光,即使旁边有个聒噪如斯的家伙,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窗外的寒风依旧呼啸着拍打玻璃,卷起操场上最后几片不肯离去的枯黄残叶,画室里却因为这个小小的、即将付诸实施的出行计划,而悄然弥漫起一丝难得的轻松与期待的气氛。路远重新拿起画笔,蘸了些许调和液,目光却不自觉地又一次轻轻落回到苏念思的侧影上。她的头发用一根最简单的黑色皮筋随意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纤细优美的脖颈线条,几缕调皮的发丝垂落在耳边。此刻,她正低头认真地整理着自己的颜料盒,那专注而恬静的神情,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安静而专注的美。
他低下头,继续描绘着画板上那个被削掉一角的苹果,试图捕捉光影下它微妙的色彩渐变,但心里却悄悄勾勒起另一幅更加生动的画面——一会儿,他们一起走出压抑的校门,午后的阳光暖暖地洒在他们年轻的身上,他和她并肩走在去往公交车站的林荫道上,或许,还能找到机会,和她说几句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悄悄话……
至于聂少华?嗯,到时候再说吧,总会有办法让他暂时“消失”一会儿的。路远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连带着画笔下的色彩,似乎也明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