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跋涉过这段令人反胃的滩涂,后头的路总算好走了一些。
何云迢在滩涂里踩到石头,摔了一跤,浑身脏污,样子已是狼狈不堪,由走出很远,天色已暗,眼见前方峡谷幽深,黑岩料峭,崎岖路难,心中正沮丧,一转眼,忽然发现峡谷下方竟有一片林地,林地旁还有湖泊溪流。
“这里有淡水,要不我们下去洗洗?这东西实在太臭,天也快黑了,休息过后再出发如何?”何云迢建议道。
亦如空看看下方的湖泊,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同意了何云迢的建议。
好在船毁之时,何云迢还保住了一个贴身包袱,里面除了一点不多的金银,还有救命的火折子。
清洗过后,何云迢生了柴火,烘烤起鞋袜,一边絮叨道:“穿着湿透的鞋袜走路,真是难受,我们还走了这么远……不过好在没碰上什么危险之物,这地方,倒是比我原先想象的安全一些。”
亦如空默默听着,没告诉他,或许入夜后,才是邪物行动之时。
他思忖片刻,撕下衣摆,分成布条,捡了根烧黑的炭棍,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
何云迢问:“你在画什么?”
翘枝在一旁看,正觉得那符文有些熟悉,就听见亦如空道:“这是镇妖符,我按照之前看到的那些,凭记忆画的,不知好不好用。”
他画完一张,拿起来,看向翘枝。
翘枝往后一跳:“师父,你想干嘛?”
亦如空一脸自然道:“过来,帮我试试这符的效果。”
翘枝本不情愿,推脱道:“师父……怎么能这样,被贴镇妖符很难受的……”
亦如空淡淡道:“先前的尸液沼泽你也看见了,此地必有妖邪,今夜要在此休息,我又不能使用灵力,若半夜里妖物来了怎么办?”
翘枝这才不情不愿地挪过去:“师父,温柔一……”
松鼠话还没说完,亦如空半点不犹豫,二指一并,出手如风,将那画着镇妖符文的布条摁在翘枝头顶。
他原先想着,这符只是凭记忆描画,也没有做什么术法祭炼,或许效用一般,没想到刚一落在翘枝头上,松鼠竟直接两眼一闭,四脚朝天,倒在地上翻了肚皮。
亦如空忙用二指将符夹回来:“死了?威力这般大么……”
何云迢吓了一跳,忙凑过来查看翘枝,看清楚才松口气道:“放心吧仙师,只是晕了。”
说着手上摇晃几下,将松鼠摇醒过来。
翘枝醒来,看见亦如空手上的符条,吓得直退,委屈道:“师父,你这符的威力,可比我之前受过的那些大多了,差点要我小命!”
他钻到何云迢袖子下面,道:“今夜我还是待在何少爷旁边吧。”
亦如空看他一眼,道:“太弱,下次给你做丹进补。”
说完,他又接着画符,将剩下的布条都画好,让何云迢帮忙,用石块压着,在周围摆放一圈。
翘枝待在何云迢旁边,受到符箓影响,浑身难受坐立不安,亦如空朝他伸出手,松鼠试探着钻回他袖中,果然立刻神清气爽,通体舒畅。
入夜后,他们就围着火堆,在这镇妖符的包围圈中席地而卧。
月上中天,四周静谧无声,听不见一点鸟鸣虫声,虽有一片明澈见底的淡水湖泊,其中却也连半个鱼虾都看不见。
何云迢走了一天,又饿又累,心中不免忧虑,接下来的几天,恐怕得继续饿着肚子赶路,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得住。
夜色渐稠,迷迷糊糊中,一块石头从何云迢面前滚了过去。
哦,只是一块石头啊。
不对,那石头,怎么好像有一只眼睛,还冲他眨了一下?
“仙、仙师……”何云迢也不敢大声,只能尽量朝亦如空靠近一些,小心翼翼四看几眼,“有古怪,刚才我看见,有个石头对我眨眼睛!”
翘枝道:“何少爷,你怕不是饿花眼了,石头怎么可能跟你眨眼睛。”
何云迢屏气凝神看了一阵,发现石头只是石头,再无动静,有些疑惑地心道:“或许,我真的看错了?”
他心中害怕,却也不好意思贴在亦如空身上,只悄悄压住对方一截衣角,心道若是夜里有危险,仙师有所行动,这样我就能立刻察觉到。
实在困累,不消片刻,何云迢已开始眼皮打架,入了梦乡。
亦如空虽闭着眼睛,意识却清醒,正静听着四周的动静。
这地方,没有一丝活物的声音,甚至连风声都没有。
真是一片彻底的死地吗?
又过了半个时辰,周遭终于有了响动,一些喀拉喀拉,石块滚动的声音。
亦如空默默睁开眼睛,看见地上密密麻麻一片,全是大小不一的石头块,正一起朝他们滚来。
这些石头块似乎不怕镇妖符,直直从上头滚过,并不受影响。
难不成,这种符箓只对有血有肉的动物妖怪好用,对石头这种无血无肉的,就没了效力。
亦如空想着,轻微一动,那些石头察觉他有动静,便立刻停止动作,装回普通石头。
于是亦如空保持静止,不动声色,等着看它们如何行动。
那些石头蹦蹦跳跳凑拢,似乎在打商量,它们推选出几块个头大的,在何云迢脑袋旁边垒成一摞,再一块块往下跳,纷纷砸在沉睡中的何云迢脑门上。
其实第一块石头落下的时候,何云迢就被砸晕了,但它们还是坚持不懈,反复垒起,一共砸了十来回,方才收手。
接着,大大小小的石子石块挤到何云迢身下,然后一起滚动,托着晕得四仰八叉的何云迢,将他运走。
翘枝也被吵醒了,屏着呼吸看这怪事,眼见何云迢都要没了踪影,才小心翼翼道:“师父,那个陶朱公何少爷,好像被石头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