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贝奇应该很喜欢学校这个新环境,认识新朋友,学习新知识,但他骨子里那份不安分总会冒头。
老师已经不是第一次打电话给我了,语气无奈又担忧,告诉我贝奇又不见了。
每一次接到这样的电话,我的心脏都会骤然缩紧。我冲出家门,焦急地四处寻找,最后总能在港口找到他。
他就那么小小的一个身影,站在长长的栈桥尽头,背对着我,仰头望着天空中缓缓驶过的巨大飞船,海风吹动他柔软的黑发。
码头上弥漫着咸腥的海水味和鱼腥味,海鸥尖锐地叫着掠过水面,而他就那样站着,对我的呼唤充耳不闻,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那艘冰冷的钢铁巨物。
究竟是什么,横亘在我们之间,筑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墙?
这孩子看我的眼神,常常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审视和冰冷,那里面几乎没有依赖,只有疏离和……警惕?
就像现在,我走到他身后,他终于转过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平静地看着我,没有惊慌,也没有见到亲人时的欣喜。
我忽然想起,当初带着他乘坐飞船逃离时,我满心都是重获自由的狂喜和对未来的憧憬,几乎忽略了他全程的沉默和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
现在冷静下来回想,那份迟来的难过像是带着倒刺,深深扎进心里。
我攥紧了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我只能将这一切的根源,这令人窒息的隔阂,全都归咎于库洛洛。
是的,全都是他的错。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那些冷酷又理所当然的计划……
我永远忘不了那天,他抱着尚在襁褓中的贝奇,眼神里没有丝毫为人父的温情,反而带着一种审视物品般的冷静。
他说,要把整个幻影旅团作为礼物送给贝奇。
他说,等贝奇三岁,就要把他送去揍敌客家接受杀手训练,磨砺他所谓的“天赋”。
揍敌客家!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培养冷血杀人机器的巢穴!
他怎么能,怎么敢对我的孩子做出如此可怕的规划?
他明明知道,贝奇是我生命的全部,是我活下去唯一的支柱,是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守护的存在。
他知道我有多么害怕贝奇沾染上黑暗,变得和他一样,视生命如草芥,将掠夺和杀戮当作理所当然。
可他偏偏要这样做,用最残忍的方式逼迫我,将我推向绝望的边缘。
他想要塑造另一个他,一个继承他冷酷意志和黑暗力量的存在。
一想到将来贝奇可能变得和他父亲一样,双手沾满鲜血,眼神空洞冰冷,杀人时面不改色,将抢来的财宝堆砌成王座……我的心就像被生生撕裂一般,悔恨和恐惧几乎要将我吞噬。
所以我必须逃,哪怕仓促,哪怕前路未卜,我也必须带着贝奇离开那个充满血腥和阴谋的环境,去寻找一个真正安全的、能够让他像个普通孩子一样成长的港湾。
我知道,我这样贸然的出逃彻底激怒了他。
之后发生的一切,那些追捕,那些威胁,那些不择手段的阻挠……每一件都让我怒不可遏,也让我更加坚定了决心。
库洛洛·鲁西鲁,他要是敢再出现在我和贝奇面前,就算贝奇将因此永远失去那个与他血脉相连的父亲,我酷拉皮卡,也绝对会亲手为他掘好坟墓,让他为他对我、对我们孩子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眼下最让我头痛的,就是贝奇。
他站在栈桥尽头,海风吹乱,小小的背影固执地对着我,对着这个他本该依赖的父亲。
每一次我找到他时他那疏离的态度,都在无声地告诉我:为人父母,我彻彻底底地失败了。
我到底错在了哪里?
我绞尽脑汁,却找不到答案。
是为了给他一个没有杀戮的童年,我才不顾一切地带他逃离。
我日夜陪伴,小心翼翼地呵护,试图用尽我所能给予的温暖去弥补他缺失的另一半亲情,弥补那个冰冷男人的存在。
难道……难道那个时候,我真的不该走?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出来,冰凉地缠绕着我的心脏。
如果我再多些耐心,再多忍耐几年,是不是真的有可能……感化库洛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