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小仙说通后,王千棱在修养好之后去找了鬼婆,向她与她身旁的蓝桉说了自己的决定。
“与我一同被抓的那些人的刀给我一把,我带着走。与我一道的那个女孩要等我,但若我死在过去,希望你们不要为难她,放她离开。”
“现在,开始吧。”
王千棱所在的地方是鬼婆的居所,位于寨子中心位置的一栋吊脚楼。而在楼前,则是全寨最中心的平坦广场。
在王千棱修养好后,鬼婆带着寨内的所有人开始为一场盛大的祭奠做准备。
猪、牛、羊三牲,古旧的褐色陶罐一排,每位寨内人血液一注。
渐渐的,摆在祭台前的九个陶罐都装满了红色的血液。四周也出现了小仙嘴里那些五彩斑斓的蛇虫,还有鬼婆说的迷果虫。
它们骚动着,肢触如同人类一般,向着上天深深的祭拜着,古朴悠远,带着古来的莽荒气息。
苗疆的上空好似出现了透明的屏障,蓝色的天空中裂开了一道口子,一只巨大的眼睛出现在了其中。
是天眼,但也不像那天的天眼。
它好像活过来了,一片无数小白球充当的眼白中央,蓝色的小球已经变成了它灵活的瞳孔。它转动着,带着无声的僵直,看向了这处祭场。
王千棱没有站在广场上,她在鬼婆的吊脚楼里。身旁站着面容严肃的小仙,远远的望着那边,也用余光观察着天上那只眼睛。
但就跟它大大咧咧出现在这里,它同样也不在意小虫子的窥探,不如说这窥探连根浮动的绒毛都不如。
王千棱站着不动,肢体僵硬到了极致。身边的小仙攥着她裤腿的手也在隐隐颤抖。就连广场上那些早时还信誓旦旦的寨内女孩们,也深深的匍匐在地,不敢抬眼一观。
鬼婆跪坐在最中央的彩色蒲团上,神情宁静平和。她用王千棱听不懂的话蠕蠕念动着未完的祭词,画着斑斓彩痕的枯槁脸上,一抹心安从眼中闪过。
王千棱抿了抿唇,想起了自己遗忘的一件事。
鬼婆既然能唤回过去的涟漪,那么,她以前为何不做?
在长达两千年的等待中,她应该也有不信那股预兆的想法才对,她应该也会试图自己去改变才对……可她还是等到了她出现,才真的动手去做。
因为……就跟蓝桉她们已经不把她当回事儿一样,鬼婆同样认为她们不可信了。
她会死去,而在之后的所有事,她都插不上手了。
王千棱毫不费力的便推测出了这件事,她费解的望着在众人最前方的那道身影,看起来既枯瘦又单薄。
她不明白,为何对一群已经算是抛弃自己的人付出生命呢?就算她们是她的血脉亲人……可人类是兽性很重的物种啊,你为什么没有为自己盘算的私欲呢?
金光乍现,如同初升的旭日,一轮金色波浪熔铸的漩涡从鬼婆身体中挤了出来。带着飞溅的血肉残肢,撒了广场上所有寨内人一身一头。
应该很炙热吧?就像直面自己龌龊又腐烂的内心……
天眼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允许这里发生的一切,它消失了。
在它离开后,王千棱立刻跟小仙说:“趁此机会,你赶紧撕裂空间离开!”
“你、你怎么知道?!”小仙面色大变,但王千棱可顾不上跟她解释,往她身后一推,一撮细微的红色火焰便附着到了她身上。
“寨里人心已经烂透了,指望她们,不如指望自己!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但你继续留在这里,我怕你变成制衡我的人质啊!小仙,你知道的!我绝对不会因为你的命妥协的!所以,快跑!”
王千棱一脸理不直气也壮的坚决表情,静静的看着小仙被她催促着慌神撕破了原本坚固的屏障。
她离开时,王千棱还有闲心对她留下一句,“别想跑啊~如果我活下来了,我会去找你的。若是跑……呵!”
一声冷哼如同震响在小仙耳畔的雷鸣,让她惊怒的心瞬间恢复理智,恨恨瞪了王千棱最后一眼,不情不愿的对她说:“你最好别死了!”
说完,胆子小却脾气大的小仙利落合上屏障,跑路了。
王千棱闲适的站着,倚靠着一根廊柱,就像看一场闹剧一样,观看着广场上的百态。
鬼婆身后跪得最近的,是刚回神就脸色难看的蓝桉。她听着耳畔杂乱得如同失去头领的羊群的惊慌声,伸手试图抹去脸上溅上的血沫碎肉。
可这血红色就如同两千年前她们的愚蠢罪行一般,越抹,越是让本来白净的脸更为可怖。
她眉梢皱着压低,满脸不耐的低吼身后那些躁动之人,凶狠的眼一个个瞪过去。
“嚷嚷什么?!鬼婆死了,我还在呢!”
蓝桉本是个很美貌的人,细长上挑的眼尾,纤长浓密的睫毛,不浓不浅的弯眉如同两片细长的柳叶,映衬在那雪白的脸蛋上。更别说如同两汪幽绿深潭的眼瞳,坐落在清透的眼白中。
但此时,她的头脸,以及藏青色悬配着银饰的族群服饰上,却是血红一片。配合着此时她恐怖的神态,活脱脱一个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