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歇语和贺言远刚刚收拾好厨房,就听到邹青用着随意的语气抛下了这么一枚炸弹。
边歇语在心里偷偷感叹,怪不得师傅当时会选择亲自培养邹青,原来是看上了和自己差不多的性格:两个人总是动不动就给人抛来一个重量级惊吓的性格可还真是一模一样啊。
邹青等到边歇语和贺言远都在餐桌上坐好后,从桌上堆着的一堆泛黄的档案中抽出来了一张纸,递给边歇语看:“我记着你们应该认识她吧?”
边歇语拿起档案,看到了溱洧的脸。
那时候溱洧比自己遇见她时候的岁数还要小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给溱洧画画像的人多了一份私心,溱洧的脸色并没有边歇语第一次遇见她时候那么苍白,就连眸子都炯炯有神地望着画画像的方向,隐约可以从中感受到一丝温柔的笑意。
贺言远看到边歇语有点儿发抖的手,将身子靠近边歇语的位置看她手上的画像。
“我就知道你们两个大概会认识她”,他又从里面抽出来一张好像被撕碎后又拼好的破破烂烂的纸,“这个大概也是你们两个人的老熟人儿了吧?”
邹青皱着眉:“你们说他改名字了,改成什么来着?”
贺言远接过邹青手里的那张纸,递给边歇语,提醒道:“何以年。”
“还是原来那个名字听起来x当初给你们两个人起名儿的人可真是有水平,起名时候好像就连你们两个的命……”
他开口打算说点儿玄学迷信,又觉得自己这么说,对因为彗星成为了贺家的“扫把星”的贺言远不太礼貌,最后只能狼狈地给自己打了个圆场:“不过名字最后也只是名字而已,哪有那么多讲究。”
“你说的对。”
不论邹青想说的是命数,还是命运,贺翊念和他的命运都已经被这个姓困住了,而名字不过是只是个区分他们两个人的方法而已。
“你的名字是贺翊念,‘翊’同‘翌日’的翌,寄托着我们贺家所有人的希望与未来……”
幼儿识字时,要做的第一件事儿往往都是学着说和写自己的名字,那个时候贺翊念还没被当作异化培养,从外表看起来多少也有几分稚子孩童的纯真态势,没有变成异化之后那种鬼气森森的感觉。
他所到之处,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说。
有时,他甚至也会来和贺言远聊几句,好奇地问贺言远的名字有什么意思。
贺言远看着这位与自己同时出生却又不同命的弟弟,就像是一块儿掉到灰堆里的豆腐,吹不得打不得,而他就是那一层不该靠近的灰,早些处理掉比较好。
“我也不知道,因为我没有去过学堂,不识字”,他蹲下来掩盖自己饿得咕咕叫的的肚子的响声,装作很耐心地问道,“那你觉得我的名字包含着什么意思呢?”
贺翊念那时候还没有摘下挂在脖子上的长命锁,被贺家的一群人保护得密不透风,心思也不怎么成熟;而那时候的贺言远已经开始背地里和别人打架斗狠,见识了不少人世险恶,虽说两人差不了多大岁数,但最基本的思维方式已经完全不同了。
贺言远一边问他,一边自己又觉得好笑。
他也并不像是他自己口中说的那样不识字,贺翊念等待当时最好的夫子的到来时,他就已经在书院里偷偷听课度过了一个寒暑交替,之乎者也的大道理也听了不少,就连千字长篇诗词也学会了几篇。
自己的名字,贺言远,除了贺这个姓氏,剩下的两个字大概凝聚着起名字的人的最大的恶意:想让他像众人口中所说的一样,滚得远远的意思吧。
贺言远本来也没打算怎么搭理自己这个弟弟,只是他主动凑上来,实在躲不开,才硬着头皮应付他,看他如今现在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惹得这块儿“灰豆腐”不高兴了,提起来自己放在一旁的水桶就打算把水桶拎到后厨烧水做饭了。
“小少爷,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他低垂着眉眼,打算将水提到后厨,然后和自己这位傻弟弟告别时候,没想到他居然突然开口吟了一两句诗。
“满目山河空言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比当时的他还低了半个头贺翊念说出了这么一句诗,“给你取名的这个人,大概是想让哥哥你珍惜眼前人。”
贺言远低头笑了一下,像其他人一样恭维了贺翊念几句,就又去忙自己的活儿了。
不如怜取眼前人?可笑。
他一边往灶台里加柴火儿,一边想着贺翊念刚刚对他说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日下过一场雨的原因,柴火总是不容易被点着,烟气儿也不小,一扇火就冒出来一股烟。
等到火打着了,贺言远整张脸也被烟熏黑了。
他在心里笑话自己:这回可真变成豆腐旁的灰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