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姑娘如何称呼。”纾纾紧跟其后。
“我叫乌荷。”她甩甩辫子,笑容俏丽。
“妾姓辛。”
“辛娘子好。”乌荷蹦了几蹦,目光落在她肚子上,颇显好奇,“是不是快生了?”
“是。”
“这么大肚子还带你来玩,他很是喜爱你呢。”
纾纾淡淡一笑。
想她这般年岁时,也是畅快纵情,悲喜从心,许是缨缨更加外放,衬得她安静,当下回忆,原来当初自己也是个飞扬洒脱的姑娘。
转过几道弯,乌荷推开一扇红漆木门。纾纾先是看见一面供满佛像的石墙,罕罗佛道与大巍虽有不同,但还是能辨认出弥勒、观音、地藏王等八大神,皆是七彩绘身,头戴金冠。屋内檀香四溢。
趋步向里,右转过身,才看到公主闺房。
丝罗纱帐,金银玉盏,缎花地毯,青石桌凳,好一番贵气。凳上还有一苗条姑娘。
乌荷扬声喜道:“嫂嫂,我带辛娘子来看你。”
背身坐着的姑娘闻声缓缓回头,四目相对,纾纾心头一震。她竟泪流满面,双眼红肿,但见有人慌忙垂头,未能看清面容。
“新......新娘子?”她嗫喏道,疑声吷然。
“哦,不是,这是大巍来的辛娘子,姓辛,不是新娘子。”乌荷慌忙解释。
听来二人已熟识,乌荷应当是罕罗国王阿扎奇的妹妹。
“公主吉祥,妾乃大巍使臣随从,特来献礼。只是我的丫鬟去问路许是迷道了,乌荷公主送我前来。”
纾纾正欲行礼,乌荷眼疾手快一把抬起,“你别动!”
她比莫偃戈还急,抽一张椅子塞到她屁股后头,“坐!”。风风火火的性子。
纾纾嫣然一笑。
正是这一笑,乌荷忽眯起眼审视她,仿佛看见什么稀罕的,转头对嫂嫂说:“辛娘子是不是有些眼熟?”
北貊公主这才重新将脸抬起,纾纾此刻已敛笑容,双方都在琢磨。
公主高鼻长眼,肌骨不像寻常北貘人,却有大巍北方人的深浅错落,并不粗粝,加上浓眉乌发,丰额红唇,堪称鲜明舒朗,不愧为北貊第一美人。
她歉然浅笑,摇了摇头。
“不像嘛......”乌荷喃喃声坐下,两人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们语言本是不通,都用大巍话,只模糊听得“阿秀”两字,不知是谁。
纾纾摸肩搭手,一个人窘态频生,恰巧月终是找到此处,一叠声叫娘子。她如释重负把礼物接过来,道:“公主,这是使臣大人特备的贺礼,请您收下。”
“谢过大巍使臣。”北貊公主起身致谢,脸上依旧是悒悒不欢的模样。
纾纾有心宽慰,但不知其中内情,不免也皱起眉头。
罕罗不比大巍国力强盛,但一国之后能配上的侯服玉食自然样样俱全,此宫殿富丽堂皇也可管中窥豹。既无苛待,那便是心结。不如意的非事即人,逃不开这两样。
室中静谧,想来她在此颇有打搅,纾纾正欲告辞。
眼看情势胶着,乌荷忽将脚一跺,拖住她手臂,叹道:“辛娘子,你也算我们罕罗和北貊联姻的客人与见证者,不如你来劝劝嫂嫂。我王兄此前是有一个爱妾,也只有那么一个,加上我,王宫统共就三个女人,嫂嫂仍是不高兴得紧。”
看来是人?
纾纾心道那她可太有体味,岑湜的女人比阿扎奇多,但她从未在这上头愁过。但如此直说,岂不露馅,待脑中思索该如何开口,还未有眉目,没成想那厢已经说开:“我不是因此伤心,而是你王兄他......”
“他怎么了?”乌荷急道。
“辛娘子,就算我私下同你说说,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公主揉揉眼睛,眉目天真。
纾纾微微一愣。
北貊公主不过与乌荷一般大,虽长相比乌荷老成些,但看这两人一样的单纯、藏不住事儿,纾纾无奈摇头,许是她生得面善,惹人信赖。
且听她们要说什么。
“阿扎奇下午来找我,问我愿不愿意去别的阿秀做王后,你知道他喜欢的是那位娘子,不想伤她的心,但是......”她边说眼眶又微微泛红,“我是带着哥哥的心愿来的,只能做阿扎奇的王后才能帮他,去别的阿秀是不行的。”
她抓住乌荷小臂,恳切道:“倘若后日庆典上,新郎真的不是他,怎么办?”
纾纾听得有些糊涂,“阿秀不是一个人么?”
“不是。”乌荷解释,“阿秀,就是部落的意思,罕罗由许多阿秀联合而成,部落首领的妻子也称王后。”
话从自个儿嘴里说出就如同脑中想了一遍,乌荷顿时明白了公主的忧虑,细眉一蹙,嘴一撇,转身就要走,“我去找哥哥问清楚。”
“嗳嗳嗳,等等,别去,我已拒绝他。”
“你拒绝了还担心什么?”
心直口快,两人突然在房中拉扯起来,纾纾抱着肚子连连后退。
“若是明日有变呢?我哥哥他们商量事情就老是变,而且折烈阿秀在向阿扎奇争取我,怎能不担心?”
这怎么北貊只送公主来,连嫁给谁都没落定么?
心中正纳罕,听门外又来一人问道:“公主在否?”
纾纾复加一层疑惑,好耳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