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湜装醉许久，星眼微饧，蠕蠕唇，倒像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怀里阿娜惹媚眼如丝，青葱玉指在他颌边划弄，娇声道：“您看看，四哥哥定是不清醒了，我还想敬他呢。”

听闻此语，岑湜扬颅睃寻，左边一睇，右边一睐，手中金杯荡荡倾倾，浆酒便于指缝滴答滴答往下落。

“嗳，找到了，四哥......”他嗳了个气，颊边缓缓飞红，握杯食指向前一伸，憨笑道：“你在这儿。哈哈哈。”

妒意正浓，可天子之威撼动不得。岑治只好强正步态，离席立定，礼道：“是，臣在此处。”抬眼却见他酒醉如此痴样，捏酸之心顿时消去一半。

“来来来，上来。”岑湜将酒杯一抛，拍臀把膝上阿娜惹往前一送，道：“美人方才与我作了个赌，四哥猜是什么？”

他说话之时，阿娜惹娉婷徐前迎向岑治，她生得纯野，媚性又足，摇肢摆臀，添几分酣醺蒙态，颦笑皆宜，将人都看酥。

岑治当即心坎一化，眼都直了。

“臣，猜不到呀。”此声出，掐满的尽是污|秽笑意，同勾栏窑窟里的骄|淫公子别无二致。

阿娜惹又欺近几步，眨眼嗔他。

这下腿都麻了。

忽而，部曲鼓声大震，脑仁一激灵，似乎清醒稍许。岑治恍神方觉适才失态，忙掀袍叩道：“臣，醉了。请陛下恕罪。”

“四哥何罪之有？来，美人。”岑湜揉了揉脸，咕咕哝哝，“你把四哥邀上来，不是打赌说他会吃你敬的酒么？”接着大掌一挥，宽袖掠过视野，他朦胧看定岑治，令道：“敬！现在就敬！”

又虚虚握拳空空向前掷，长臂在眼前一上一下。半晌，呵呵干笑两声，“诶？酒杯呢？”

这一顿乔姿，竟与痴儿无异。岑治有心讥诮，面上只做无关。

“酒杯在这儿呢，陛下。”一侧卓怜袖忙取出一盏新杯塞到他手里，“臣妾替您斟满。”

“嗯......”听闻温柔语声，岑湜将目光落至卓怜袖粉脸，换一边手曲指揩抚，柔柔滑滑，满意之极，于是咂咂嘴，“不错，不错。”通赞许一番，才恋恋不舍将眼移开。

“来，美人。我给你送酒！”重新扭过注意，岑湜撑掌起身欲寻阿娜惹。卓怜袖伸手襄扶，他甩袖扥脱，浓眉一皱，“不用，你下去。”遂歪歪斜斜一趋一附，踉跄背影简直要摔下石阶。

换杯间，阿娜惹已走到岑治跟前，待岑湜的酒杯递至，她接过就往岑治嘴里送，“妾敬四哥，四哥哥辛苦。”

那金杯猛怼，陡然磕得牙疼，差点没让人叫出声。

岑治瞥一眼岑湜，他背手弯腰，一边笑呲牙，一边梗直脖子盯那酒杯，一副誓要督察喝不喝下之势态。

“臣喝，臣喝。”岑治抢过杯子。

海棠色酒浆映出明月，如一颗珍珠嵌在红宝石中，这是进贡来的上好葡萄酒，清香甘甜。

略盯一阵，他舔舔唇，仰头豪饮尽。

岑湜踮脚见杯底干净，双掌拊道：“好好好。”一脸眉欢眼笑。

众人只见兄弟和睦，并无插嘴。

台下乐曲又更，倩丽舞姬从树后倾巢而出，耳边顿时旖旎生香。岑湜愣愣观看舞姬裙摆，嘴巴微张，半晌，似想起一旁还有人在，忙扯左右，岑治和阿娜惹的手都被他踹在怀里。

他扬声道：“来，四哥，咱们一起欣赏。好奏，好奏，彩！”

“四哥哥，再同妾喝几杯嘛。”阿娜惹耸肩传波，娇得可爱，岑治眸撞，又是一晕。

赐了个座，高台添加一席。

卓、沈、崔、冯四氏便开始轮番灌酒，岑湜笑不停，赞他忠孝仁义，才高八斗。

岑治本不离个纨绔子弟，家中幕僚多年规劝，堪堪修正四五分。若是清醒时，定然装出个温文尔雅、八面玲珑。但几番下来，脑袋早就浆糊一团，摇也摇不清。哪里还知礼义廉耻、清风峻节。

打了个酒嗝，他涨红脸，“谢陛下、娘娘们厚爱，臣，臣今日甚是欢喜。”说着就要捉一旁卓怜袖的手。卓乃倾城美人，哪个看了不喜。

却又岂肯碰？

适才灌酒，几人已是死忍呕意，障袖皱眉，此刻强弩之末矣。

又推搡些许，岑湜忽见纾纾立在众舞姬身后，她轻轻点完头，便抱拳告退。

心下了然，岑湜故作大惊，撩开领子叫嚷，“朕的袍子怎么脏了？”

葡萄酒渍沾湿半片前襟，金龙污去五爪，口鼻翕合，仿似恼怒。

“四哥。”他指着岑治嘲笑，“你的衣裳也脏啦！”于是晃晃悠悠站起来，“走，爱妃们，搀我与四哥去后头更衣。”

“是。”四人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