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我只是想让他抬头。”
“别挑衅我。”
眼见我发飙,伊路米浑身张牙舞爪的阴郁全数散去了,他松开了我的手:“为什么?”
我转了转手腕,低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的语气应该好了很多,“我没教过你要如何听话?”
伊路米疑惑得很认真:“我没把他们都杀了,还不听话?”
他那种幽幽的,带了一点惘然的调子,让我愣在了当场。
因为……他说的好像没错。我不想他们死掉,他就不杀,还不算听话吗?
我的赠予如此丰厚,足够让我心安理得地接受、拆解、享用他们的乖巧。但伊路米,不欠我什么。
他是我的弟弟,灰飞烟灭之前,我们永远血脉相连。从前,我赢一回,他胜一次,快乐可以没壁垒地流通,为什么突然有了折损?互相作弄为什么变成了糟糕的、会生气的事?
房间静得过分,卡在窗户里鸣叫的风是他招来的,把我吹得浑身发冷。
我越过侠客的脑袋,朝他伸去一只手。
伊路米的脸颊慢慢贴上了我的手心,我知道,他想证明他是乖的,所以揉了揉他凉透的脸蛋,放软了声音,“我只是去教侠客缝合伤口,我不会走的。你好凉,我会担心的呀。”
他总算不再闹了。
侠客很快反应了过来,带着我朝外走,走进没开灯的过道。
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哒。哒。哒。
房子空空荡荡,好像他是走在什么怪兽的腹腔里。
不知道为什么,被黑暗吞没的这一刻,我杂乱的心情毫无征兆地泛滥成灾。就像一不小心吃到了没加糖的巧克力,一点苦味从舌底泛了出来。
难道我对伊路米不好吗?难道伊路米对我不好吗?我想不通。
天然的距离横亘其中,我的心没和他的心挨在一起长。
所以他就要这样误会我吗?我就要误会他吗?
我搂着侠客脖子的手不自觉紧了紧,也许因为他身上还是很热乎,这种热乎,似乎是源源不断的。
说侠客是尊雕像也不过分,他很安静,而且一点都没有抖。所以的确是我小看他,呼吸乱了,大概只是因为屋子里的气氛太尴尬。
“怎么了?”他问。
我于是不得不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太透明了,不太像眼睛了,像什么呢?
我靠得更低、更近了,离热源更近了,一不小心和侠客额头贴着额头,鼻尖靠着鼻尖。脊椎的弧度在加大,由此引发的痛觉,却变得无关紧要了。就好像不这样,我的情况只会更糟糕,更糟糕。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也许是在笑,我看不清,只是一种感觉。
我知道侠客停下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的语言系统无声无息地、毫无征兆地退化了。我只能睽睽盯着他,模仿他的肢体语言,拿鼻尖磨蹭他的鼻尖。
侠客好像失去了人形,变成了两块明澈剔透,晃荡着闪光琼液的翡翠。我在研磨拶榨他的汁液,碾成齑粉。他味道从未有过的清楚,甜丝丝地在鼻腔打圈。
我感觉唇角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