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委实有些重了,我捂着嘴,感觉自己似乎是有些想吐,但眼泪却一步先涌出来。
初见时的药王谷长老,今日的药王谷谷主,因着我的道侣魔域魔皇心魔横生,被一剑刺穿了胸膛。
国去疾带着满身的血腥味,一头栽倒在我的怀中。
我顺着他的力道缓缓地跌坐下去,却不知自己这会儿又该对国去疾说些什么,是该告诉他药王谷的那些弟子往后有我照顾,还是千万别生焦业的气,全都怨我。我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国去疾的血一点一点的流尽,从温热变得冰冷。直到最后,我也只是拥着他,不发一言。
要说爱他,似乎还远不到那样的地步,我不过是喜欢跟他待在一块儿的感觉。正如我如今喜欢去大自在殿主要是因为爱上了那些总使人昏昏欲睡的钟声,所以我同样喜欢国去疾身上那股药王谷弟子才会有的药草清香,我喜欢他处理药王谷事物时自己只需在旁坐着。国去疾这时总会问我在这里陪他会不会觉得无趣,要不要跟弟子一块儿去采药草,他说这话时话中总带了些连自己都察觉不出的试探,我于是做出既然你这样说了的动作,一撩衣衫,随后大大方方走到他跟前,跟他靠在一块儿。说句不必了,我就在这儿打个盹,你做好了唤我一声便是。
然而再睁眼时总是傍晚,他处理好了事物,却并不会唤我,只尽职尽责的做我的枕头。
——但现在他死了,杀他的人是我的道侣。
奇怪,我为何这样想……我是第一次知道焦业会杀人不成?
我抬头去看,焦业这会儿拿着属于他的那柄魔剑,低头看我。
以这个角度瞧他,焦业脸上的神情竟有些高高在上的意味。然而下一秒瞧着高高在上的人就像是从我的眼泪意识到什么,连手中的剑也顾不上拿,直接扔了,便蹲下来替我擦眼泪。
做这番动作时,焦业的双眼仍是猩红的,想来是心魔还未离去的缘故。
我很想硬气些叫他滚,对他说你真以为九转还魂丹那么好找的吗?但在看着他脸上的魔纹时,那些重话还是说不出口,于是不发一言的继续掉着眼泪。眼见这眼泪越擦越多,焦业干脆直接坐在地上,坐在那些渐渐散去的国去疾的血上,为我擦着眼泪。
“你很心悦他吗?”焦业一面擦我的眼泪一面问。
他双眼中的猩红直到这会儿才慢慢地褪回去,渐渐变回我熟悉的那个人。
我看着怀里的国去疾,又看了眼自己跟前的焦业:“我来时是不是同你讲过?”
焦业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吐出一句:“是。”听着像是强行挤出来似的。
“我刚才还去了趟星机阁,你方才还当着我的面把钭桓给打了一顿。”可这会儿我本就生气,才不想管他的语气如何,继续问他,“是不是?”
“……是。”焦业继续应着,说到此处,语气已渐渐开始有些沉了。
“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不要再杀了国去疾。”我继续说下去,“我说了要跟他结魂契。”
焦业抿着唇,这次没有作答。
我盯着他,还想再逼下去,最终还是舍不得:“你分明知晓我想跟他结魂契不过是图他可以为我治疗……为何要杀了他?还杀他两次。你真当那九转还魂丹是药王谷的药草,遍地都长着不成?”
“你现在莫非是在为他同我置气不成?”焦业忽然反问。
我叫他这一句给问住,既想干脆些说一句是又怎样,难道我不该置气吗?却又张不开那个嘴。然而看了眼仍在我怀中身体已慢慢消散的国去疾,觉得这样不说话实在对不起他,对着眼前的焦业又憋不出再过分的话。只觉进退两难,干脆什么也不说,看着国去疾的身体在我怀中化作了天地间的灵气。
修仙者此生靠着天地间的灵气修炼,死了就将这一切还给天地,也算是两清了。
“我在问你话,”焦业却没放过我,说这话的时候还拧了拧眉,好似我是什么负心汉一般,“你现在是在为他同我置气不成?”
我也干脆跟他一块儿坐在地面上,坐下的瞬间觉得心头的怒火也消散了一大半,却还记着他当着我的面将国去疾给杀死的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问你是不是在为他同我置气。”焦业仍是问,只是这次的语气不像是问,反倒像是肯定。
“没有,没有,没有!”我叫他问得都不知晓这会儿到底该做出什么反应,干脆破罐子破摔,“我为什么要因为你杀了他而置气?你当着我的面或者在背地里杀的人还少吗?我什么时候因为这个跟你置气过?!”
“那你作何一直苦着一张脸。”焦业皱着眉头,“怎么,温远还没死,下一个他就要来了?”
好嘛,国去疾的血还没消散,这人倒还先委屈上了。
“我——”我张了张嘴,却又忽然觉得他这话似乎有几分道理。
我同温远在一块儿原本是图剑尊的剑气,起初是想着拿了剑气杀了那做了魔皇就成天追着我和焦业不放的家伙,杀了便同剑尊断了联系,可后来那点儿利用逐渐发了酵,最终成功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而和国去疾,似乎一开始只是图跟他在一块儿方便,原本是为了杀那个杀了焦业的星机阁长老,而他又会为我疗伤,所以才想将他带到下世。
但这会儿承认像什么话,国去疾才刚化作了天地间的灵气。思及此,我猛地一抬头,瞪着焦业:“谁叫你要么被人打伤!要么被人杀死!”
我本意是若非如此,我何苦要跟万剑山的剑尊打好关系,又何苦在药王谷跟星机阁的弟子还未百岁就给他们送筑基丹跟月下草,好似连小孩儿也不放过。还不是图他们的辟雷符和还春丹。
焦业盯着我,大抵是没想到我居然会反驳,他歪了一下头:“你现在反倒还怪起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