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平淡无奇的语气,倒显得我这样是在大惊小怪似的。我有些嗔怪,忍不住拍了焦业的手臂一下:“怎么说的像是很容易似的?”
“可不就是很容易么?打我做什么。”焦业笑着说道。
“对了,我一直都很想问你……”我干脆挽着他的手臂,带着焦业向前走,“手臂长出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有点儿痒。”焦业任由我挽着他的手臂,想了想,“长出来时有些疼,不过比断的时候要好些。”
“所以你往后一定要小心些,知道吗?”我忙‘敲打’他,“这都是第几回了,再有下回我就不管你了。”
话是这样说,焦业与我都晓得,我不管他是不可能的事儿。
“你别总往这些地方跑,多抽空去魔域陪我。”因此焦业只道,“我自然不会再碰上这些事儿。”
我扫了他一眼,对他这会儿还不忘让我多陪他这事儿有些无奈:“好啦,那最近便陪陪你,不去大自在殿了,好不好?”
“好。”
……这已是第几回了?
我现在是真觉得有些无奈了。
焦业又一次杀了我身边的人,在我刚为蒙茂庆完生后,在蒙茂刚谢过我为他做的长寿面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魔皇的那把剑从佛子的头顶穿过去,血也从我的脸溅到了我的衣裳上。
很重的血腥味。
我闭上了眼,血于是顺着我的脸上淌下去。
而后头顶上的那点儿血被焦业给擦掉,我睁开双眼。他的动作慢条斯理,到近乎冷血的地步。
我已有些数不清了,死在他剑下的人究竟有多少,但想必数目是惊人的。焦业总觉得我为他这几世的魔皇位置付出颇多,却没有认真想过,他能坐稳魔皇之位的真正原因是什么。那些个嗜血的魔修怎么会就因为我为他的魔皇位置付出颇多,便愿意向他臣服呢。
“眼睛。”焦业抬手为我擦掉那一处的血,任着那些血沾湿了自己的长袖。
“眼睛?”我低头去瞧倒下的蒙茂,随后弯下身去,为他遮住了眼睛。
他原本睁着的眼睛现在闭上了。
佛修并不像是魔修一般行事狠辣,从来都是以克制自己的欲望为优先,也从不破杀戒。因此便是佛子死在了魔皇的剑下,他们也只是低声念着,超度佛子的亡灵。我总觉得他们这是种懦弱,然而克制欲望也能被称作懦弱吗?
莫非要如我一般放纵,打着与大自在殿的佛修玩玩儿的旗号,心底却暗暗期盼他能倾心于我,这般装模作样。才能算得上是不懦弱?
“眼睛。”焦业仍是这样念着,随后他拽住我的手,大步往大自在殿外走。
我一面跟着焦业往外走一面从自个儿兜里取出几枚还春丹,递给让焦业之前那一剑给波及到的那些佛修。那个曾为我端来了素斋的小光头并未像身边的几个佛修那样摆手拒绝,却也没有当场服下。他只是收下那几枚还春丹,随后遥遥的冲我双手合十,悲悯的眼神就像我和那些佛子见面时那般。
我忽然想到了蒙茂的眼睛,那样漂亮的眼睛……我喜欢那双眼睛是因为什么?真的只是因为它的漂亮,还是他看向我时的悲悯呢?
出了大自在殿,焦业仍是拽着我往外走。
“眼睛。”他仍是这样说。
我终于忍不住问:“……什么?”
“你的眼睛很欢喜。”焦业总算是停了下来,“你很开心。”
我有心想问我的眼睛看着哪里像是在开心,忽然意识到焦业说的并非是我此时的眼睛。他说的该是我和蒙茂出来时,我笑着和蒙茂摆手,说不过是做个长寿面而已,有什么好值得道谢的眼睛。
我叹了一口气。
眼睛。
我看上蒙茂是因为他的眼睛,而他的死去,却也是因为我的眼睛暗含的情绪。
大道中的因果是否也是如此?因果因果,因结成果,果再得到因,冥冥之中皆有定数。
只是这道理来的过程太过血腥了。
“好了。”我问他,“你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焦业点点头。
“那我们便回魔域吧。”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