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业将那木雕拿起来,细细打量了一会儿——如同齐止换好衣裳问他如何时那样。
他的木雕有形有神,自然要比那人雕的鬼玩意儿好看得多,然而无论他手中这木雕的神态如何有形有神,也到底是比不上会笑会闹的真人。
他将手中的木雕轻轻放下了。
她分明已经做了合欢宗的长老。
去合欢宗寻她的人如今那样多,那么多的人意识到她有多好。会来自己洞府前救她的人也不再只是那一两个,现如今也变得那样多。她的灵草和灵材更是多到数不尽,时不时便拿出来送人。如今便是合欢宗的宗主在路上碰见齐止,也不会再似从前一般点个头糊弄过去,甚至还会主动跟她搭话。
那么为何她还会主动寻死呢?
是因着他质问齐止为何杀了自己在合欢宗收的弟子的缘故吗?
焦业知晓齐止曾经看不惯那些弟子是因着自己某次失去的弟子太多,突破率下降,而后生生陨落的缘故。他也知晓如今齐止看不惯他曾在合欢宗收下的那些弟子,是因着她看见过那些弟子来围剿魔修的缘故。
她总是会为自己的遭遇鸣不平。在合欢宗时要说这地方除了她没人有眼力价,居然舍得放着这么好看的人不泡。而自他堕魔后每次看见他被围剿,她总要掏出剑来,全不顾自己打不打得过前来围剿的凌霄宗长老。
那些人中有人是村庄被异兽所毁,最后被你救下的。齐止当时说。如今倒好,跟着其他修仙者一块儿来剿魔修,是有多大的脸?!我不仅要杀他,以后若是还有人如此,我照杀不误!
你又不是魔修!焦业耐着性子。况且那是我的弟子,那是你和我一块儿收的,况且你分明……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齐止便摔门出去了。
况且你分明之前……才对着那弟子笑,现如今却如此干脆利落的将对方杀了。焦业知晓这会儿她正在气头上,听不进任何话,于是干脆坐下来,为自己倒了一壶灵茶。是因着你对他不在意吗?若是如此,你是否对所有人都是这般不在乎?还是你从不在意他是你与我一同收下的弟子,所以杀便杀了。
这灵茶的味道为何如此苦?焦业皱了皱眉。将杯中的灵茶随手往地上一洒,倒了。
灵茶汇聚着天地间的灵气,离了特质的杯,若不及时用灵力包裹,便会散去。因此它也并未有机会来到地面,便先一步消散在半空中了。
还是他囚禁齐止的次数实在太多,以至于她终于无法忍受?
‘你除了囚禁我还会做什么!?’齐止当时反问,她被气狠了,连带着说话的语气听上去也像极了是在讽刺,‘你不知道我是为了谁去同人双修吗?!你以为我想这般四处找人?’
那软筋散对她似乎不起什么效用似的,她照样会梗着脖子跟他对呛。
然而他又能如何呢?
焦业给她喂下软筋散。
心魔根本容不得他宽容,他早已不是那个曾经的合欢宗长老了。
齐止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只是闭上了眼。
焦业问她:“……你想吃些东西吗?”
齐止没有理他。
“……齐止?”焦业放低了声音,他只有在意识到自己做错什么却不愿改时才会做出这番姿态。齐止总是会看不下去,她总会笑着说你为何这样,倒像是我在欺负你似的。好啦,我没有真的生气,只是有些不解罢了。
但她如今不睁眼,也不说话,就像是睡着了似的。
就像是再也不愿同他说话似的。
“可以换张榻。”焦业喃喃道。
可以挑张柔软的榻,也可以常备着齐止爱吃的人间瓜果,可以为此去看凡人的食谱,去琢磨要如何才能使齐止满意。
“可以为你做无数的木雕。”他伸出手,将那小小的、还没有来得及为额头花纹上色的木雕捧在手心。
可以用你喜欢的人间的花为木雕上色,但是要在旁边再雕个我。你的花纹要用魔域的花上色,我脸上的魔纹便用人间的花着色。
“你可以与无数男子混在一块儿,只要他们爱你。”他用拇指轻轻地摩擦着手中的木雕。“我的身边可以只有你,我可以长久地等待,直到你某日想起我。”
只要与你举行道侣大典的那个人是我,只要人人皆知你的道侣是我。无论你是喜欢药王谷的丹修,还是万剑山的剑修,便是喜欢魔域的魔将和城主也无妨。只要他们爱你,以你为先。
——只要他们不试图从我手中抢走你道侣的位置。
“可以杀了我身边的修仙者,无论那人是否对我有意。”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也可以在忍无可忍后杀了我。”
可以用他的本命剑,也可以用那柄矛狭。齐止可以同他说自己想看什么样的死法,也可以在杀死他后重新将他复活,直到齐止满意为止。
“可以为了你压制……心魔。”他动了动唇,这句话几乎没有什么声音,“只要你……会看向我。”
只要你爱我。
只要你还愿意为我停留。
只要你的离去不是为了逃离我的身边。
只要你还肯……爱我。
我便可以为你压制心魔,可以跨越生死去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