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寞昨日一夜未睡,就呆呆地盯着床帐,心里乱糟糟的。今日一大早,又被师祖叫了去。
他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结果是外峰的几位元老来访,想让他这个修炼成仙的昆仑弟子写一本修仙心得,供师弟师妹们传阅。
这些元老们后来又问了他好些事,他答得也心不在焉的。
事后,师祖将他留了下来。
他进入内室时,归圣正在翻阅一本经书。屋里燃着好闻的檀香,但却并不浓郁。
"小寞啊,你有心事。"
"师祖您何以见得?"
"哼,"归圣点了点一旁空了的茶盏,陆子寞见状,上前替他倒了茶。
"往日你在昆仑的时候,哪有什么事情能扰乱你的心思。可刚刚那几个老东西问你问题的时候,你的心思明显就不在这儿。"
归圣的语气淡淡的,可说的话却有些令人发笑。
明明他身为昆仑派的师祖,年龄是最大的,可却称那几个元老掌门为"老东西”。
陆子寞看了眼归圣。
不过也的确,那几个元老个个须白躯偻,不似归圣这般,像凡人二十来岁的模样。
就他这样的人走出去,说活了三万年,必定无人相信。
"师祖神通。"陆子寞笑了一下。
师祖向来能洞悉人心,陆子寞觉得,他在他面前,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他昨日想了一晚上,脑子里都是那道灵动的身影,也恍然惊觉,小鹿儿竟没有一件像样的法器。
试问昆仑什么最多?除了满大街跑的、天上飞的修士,那便是法器了。
"师祖,你可否赐我一把好剑?"
归圣听后,睨了他一眼:"你不是有剑吗?"
"不是给我的,是我……想送给她。"陆子寞抿了抿唇。
归圣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
他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那个"她"是谁。虽说一把剑于他而言无足挂齿,但他这小徒弟有这心思多难得啊,他不逗逗他真的是心里痒痒的。
"哼,昆仑街那么多剑铺,你不替她买一把,找贫道做什么?"
归圣将"她"那个字读得很重。
陆子寞到底也是和归圣相处了三百年,多少知道些他的心思。就比如归圣现在的促狭心思。
但没办法,谁叫他有求于人呢?
"那些剑铺里的剑,不如师祖您收藏的好。"陆子寞再次替归圣倒了茶,"师祖您不知道,她……天赋异禀,看徒儿使了几遍玄琼剑法,便已会了五成。一般的剑,配不上她。"
归圣听后神色无常,只是细细地抿着茶。
片刻,方才缓缓开口:"你难道就不疑,她为何会这般天赋异禀?你也不妒,她为何看了几遍就会这剑法了?要知道,你学这剑法学了三百年,才仅仅会了七成。"
"徒儿为何要疑?为何要妒?这山外有山,人外更有人。徒儿天资不聪,应当尽心修习,何必去嫉妒旁人?更何况,她能有如此天赋,往后能自己保护自己,不去依靠旁人,徒儿应当高兴的。"
"可如今这世间,只有你我二人会这剑法。"
"那又如何?玄琼剑法之所以成为绝世,并不在于不可告人,而是因为剑法之快,难度之高,能够学下去的人很少。"陆子寞答道。
他抬眸看着归圣,神色认真:"师祖,若我因为这去嫉妒她,便不配喜欢她。再者,喜欢一个人,不应当去束缚她,而是该天高任鸟飞。
“即使她比我强,我依旧会爱她,敬她,支持她走向更为广阔的天地,去做自己想做之事。正因为我爱她,所以我希望,她能披羽先登,所向皆靡。"
陆子寞的话语掷地有声,听得归圣也愣了神。
须臾,归圣才装做无事发生,仰着头问:"说吧,你想要哪把剑?"
"师祖您曾有一把通体透明的水剑,可化作无形之水,亦可成为削铁如泥的利剑。那把剑……很适合她。"
归圣听后,鼻子轻哼了两声:"你倒是会挑东西。"
他虽这般说,但到底也将那水剑给了陆子寞。归圣盯着他离去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一旁的香炉升腾起袅袅白烟,竟有些迷人眼。归圣将脖子上挂着的那串佛珠拿了下来,盘在手上。佛珠温润敦厚,饱满光滑。归圣想到了那个故人。
"没想到,这把剑最终还是回到了你的手上。"
陆子寞拿着剑回了屋舍,走到门口时,却看到蹲着的小鹿儿。
她倚靠在门框上,一手抱着膝,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拔着灵草。她那身嫩黄色的衣裙在地上铺展开,仿若一朵绽开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