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福冈市的平层公寓内,电视上正播放一场美国大联盟职业棒球的常规赛,声音嘈杂,色彩鲜艳,浓郁热烈的竞技气氛跨越时空飘散在空旷清冷的客厅中。
“来自大洋彼岸的日本年轻投手泽村荣纯!完美的先发!魔术师般的投球表演!”
“95迈的四缝线速球和神秘的变化球,我得说,谁拿他有什么办法呢?”
“只适应了一年多,就在常规赛中展现了绝对的压制力,真是天才。”
电视里传来美国解说特有的夸张语调,被他们大肆褒奖的投手正在山呼海啸般的掌声中返回板凳席。年轻的东亚人完全没有受到文化隔阂的影响,挨个和美国特产大块头们热情拥抱。
转播给出了他的特写,看得出来特意找了角度和光影。画面上的投手有着一张介于可爱和帅气之间的娃娃脸,熟悉他的人就会发现这张脸和他的高中时代几乎别无二致,还是一样的年轻气盛。
他鎏金色的眼瞳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彩,眼神流转间瞥到摄像机后,他朝镜头链接的彼端挥了挥手,露出元气满满的炙热笑容,立即引发现场的各种尖叫。
选手交换的间隙,解说仍兴致盎然地聊着泽村荣纯的相关话题,将他和同样曾效力于美职棒的日籍球员比较,细数前辈们的成就,期待这支新潜力股的未来大爆发。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拿起桌上的遥控器,二话不说关掉了电视。四周针落可闻,黑色的宽大屏幕上印出了他的孤身只影。
沙发上的人看完了这场棒球比赛里对他而言最精华的部分,苦闷地倒向身后,黑色的微卷发在米白色布艺沙发上散开。静止半响,又直直地叹了口气。
他拿出手机开始翻阅和泽村的聊天记录,在那句“等我回来哦!”上停留良久,直到手机黑屏,倒映出一双漂亮的湛蓝色瞳孔。
异地恋真愁人。
绫濑苍介,日本职业棒球棒太平洋联盟软银鹰球队的本垒打王、打点王,大众推崇的冷颜天才选手,球团的绝对支柱,同伴愿意交付后背的超强外野手...这样那样,总之是个诸多荣誉加身的人生赢家。
以及虽然本人不想提,但连续五年蝉联了网友票选的太平洋联盟当家池面TOP1,公布恋情的那天日趋一片哀嚎,心碎无数。
不过,超凡脱俗的绫濑君最近多了个巨大的日常烦恼:他正处于一段心痒难搔的绝赞异国恋中。
“所以,你要冬天才能回日本了。”绫濑已经对着电话明里暗里发了两小时牢骚,看似平静的语气充满委屈,可惜隔着千山万水的笨蛋恋人毫无反应。
“是的啦,一开始不就告诉你了!大联盟的比赛比日职棒多多了!”身为棒球笨蛋的投手信心系比赛,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只关心长赛季等于多投球这个等式,沉浸于美国大联盟的角斗场,丝毫不管在千里之外的绫濑了。
绫濑耷拉着眼角,撇嘴嘟嘟囔囔,引来了元气男友的大声询问:“喂——苍介,你在说什么?是信号问题吗?苍介——”
吵吵闹闹的活力少年音在耳边炸开,没等到绫濑回应,电话那端便开始自顾自地说起了这一年的美国的生活,抱怨这里的人都太高太壮自己显得小小一只,又说到自己英语最近进步飞速。结果说不了两句就说回棒球,得意地介绍起自己常规赛季拿下新人王的投球内容。
真是永远都习惯不了啊,只能听得到声音这种事,可恶,想抱住使劲蹭…
“苍介,你在听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多了些急促和正经,绫濑压下心里的离情别恨,扯出笑容回答:“我可是边听边心记笔记啊,荣纯。”
“少来啊!”泽村毫不留情地吐槽,“我在说,就是…”对面的人似乎抽了抽鼻子,绫濑坐直了身子屏住呼吸,准备接稳恋人的直球。
“我很想你。”
如绫濑所想的,红中直球。比他小一岁的投手感性大发,开始源源不断地抒发着自己对故国、对亲人、对男友的思念。洪水冲破了闸门,说到最后都有点抽抽噎噎了。
绫濑及时打断,温柔的声音安抚远在他乡闯荡的泽村。绫濑想象着那双染着水光的金色瞳孔,湛蓝的双眼聚集起笑意。
又是一堆笨蛋情侣间特有的黏糊糊对话后,绫濑放下了电话,面对空荡荡的公寓,再次大大地叹了口气。他三下两下抓乱了自己的黑色卷发,看着时隔两年家里还是清晰可见的同居人的痕迹,趿拉着拖鞋把自己扔进大床里。
绫濑放空自我开始思考人生,三秒钟后他大彻大悟,当即做出了决定。
决定了,我要去美国见他。
“鸠谷教练,下周的比赛我想提前轮休,是的,不好意思…”
拜托,荣纯说想我,我怎么可能不去见他。
打开航空公司官网,lucky,明天机票还有。这就是天意。
作为恋人当然要无条件满足荣纯的一切需求。绫濑把手机一扔,哼着小曲去了浴室,哼的还是泽村高中时期的应援曲——暴坊将军。绫濑在和泽村确定关系前的苦闷暗恋时期,找到了一切泽村在网络和纸媒上留下的痕迹,并爱屋及乌地喜欢上了这支应援曲。
可惜绫濑不曾在甲子园身临其境地听过青道吹奏部的现场演奏。绫濑一直对从未参与过荣纯的高中生活耿耿于怀。西东京和东北的宫城县相距甚远,他们虽然只差了一届,但三年来从未对战过。
只有在泽村三年级夏甲夺冠时,绫濑才惊鸿一瞥到报纸上大字头条的泽村荣纯的四个字。而他当时忙于在职棒站稳脚跟,没精力关心已经远去的甲子园的璀璨夏日。
直到次年1月,被两个球团一指、又被人品大爆发的软银鹰抽中的左投敲响了绫濑的宿舍门,用超大超烦的声音积极地自我介绍着。两人的平行线开始了第一个交点,之后便缠绕结节,一直没有分开。
而软银鹰的制服组听说了他们的恋情后,跟当年抽中了泽村一样笑得奸诈,胜券在握般预告了软银鹰对太平洋联盟未来五年的统治权。
事实是他们也做到了,进入职棒第三年的荣纯就背上了18的投手背号,在职棒的舞台上大放异彩,而绫濑此时已经把打者的奖项拿了个遍。绝对压制力的投手和正值当打之年的强力打者,这对投打组合在防守和攻击的两端稳稳地充当着软银鹰的基石。
软银鹰最好的时代来了,众人都一致认为这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泽村的七年合约到期,一份来自美国大联盟芝加哥小熊队的合约摆在了荣纯的面前。
“这对你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泽村。我不会强求,但真诚希望你能考虑一下。”荣纯青道时期的前辈,同为小熊队的正捕手泷川·克里斯·优循循善诱,真挚地为泽村分析着大联盟的利弊。这通跨洋电话进行了三个小时,而泽村放下电话时,他的眼神让绫濑知道了结果。
去吧。毫不犹豫地,绫濑对还在踌躇不前的荣纯说到。我永远支持你。
彼时绫濑的合约在一年前到期,他那时成功续约软银鹰,把自己未来五年卖了个天价。这也意味着一旦荣纯接受这份合约,远赴重洋,两人将面临长久的、长久的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