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她环抱双手,扭过头,“我亲手给你做个剑穗,你倒好,挑东挑西的。”
我见她生气,绕到她身侧,道,“我就怕我表现地太喜欢,你一激动为我再学刺绣可怎么办?”
她转过头,表情十分复杂,“我听不懂,你这是损我还是夸我。”
“嗯......”我托着下巴沉思,“同时也是夸你。”
她柳眉一皱,朱唇忽张,神色突变,握紧拳头,作势便要揍我。
“江染你给我站住!”
这样的逍遥日子没过多久,那年开春之际,桃李之香还未在城中绽放开来,宫里就传出噩耗——皇后娘娘崩了。
那天我正在院中练剑,宫中的消息初来时,主屋中传来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
我放下剑走进去,却见母亲蹲在地上光手捡着碎瓷片,满手都是鲜血。
“娘!”我连忙拉起她的手。
她低声地抽泣着,止不住地颤抖,泪似泉水般涌出来。
“阿染,”她红着眼看着我,“姐姐死了。”
“娘......”我不知为何,也止不住地想哭。
我娘从未如此失态,直到我爹走进来,将我赶出去后,我爹搂着她,她才软了身子倚倒在我爹怀中。
皇后崩逝,举国同悲,陛下念其恭孝仁德,秉心柔顺,赐谥号曰敬德皇后。因其生前克勤克俭,悯天下之多艰,是故顺其所愿,丧仪一切从俭。
我娘冷笑一声,望着手里的玉镯发呆。
那一日,我偷听到她与父亲在厅中说的话。
“陛下如此薄情寡义,当真令人心惊。”她话语冷漠,眼神空洞,“姐姐真是命苦。”
父亲替她倒了一杯茶,“以后这种话,还是别说了。”
母亲接过那茶,不曾露出悲伤的神情,却已是泪眼两行。
“我已向太后请旨,进宫看看辰儿。”
父亲摸索着扳指,“……如今胡家虎视眈眈,恐怕此时应该叫辰儿避一避。”
母亲摇了摇头,“他们狼子野心,决计不会放过辰儿,如今姐姐身死,若没人护他,那孩子该怎么办?”
父亲抓着娘的手,轻声安慰道,“太后不会纵容胡家猖狂的。”
“那陛下呢?”
父亲沉默,我娘接着道,“陛下摆明了是要偏向胡贵妃,如今她的儿子要上位,太子就必须死。”
“陛下不是为情乱智之人,他心中必有打算。如今胡家势大,朝中颇有微词,陛下要牵制各方势力,必会削弱胡家。”
我娘放开爹的手,“陛下到底糊涂没糊涂,透过宫将军那件事,你还看不明白吗?”我娘语气中有一丝怨恨,“我现下只要辰儿平安。”
她说完便提着衣裙跨门而出。
我躲在窗外,看到爹爹长叹了一口气。
姨母死了,皇兄在宫里就真的是孤身一人了。
我娘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将皇兄留在了太后宫里,那日我与阿雪从王府外面回来,望见一个披着灰色大氅的人站在李花树底下,正抬头望着树冠。
我与阿雪皆愣了一下,直到他转过身,我才惊讶道,“皇兄?”
他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他站得挺拔,可走近了我才发觉他面色苍白,眼周微微发紫,嘴皮干涩,憔悴无比,我知晓多半是因为皇后娘娘的死。
“你还好吧。”
他低下头,似是自嘲般笑了一声,“还好,有些事是迟早的。”
我记起六年前的秋天,或许一切早在那时便有定数。
他抬起头,看向我身后。
我回过头,只见阿雪正用凌厉的目光地盯着他。
“哦对!”我牵着阿雪的手走到他身前,“这是阿雪,符大人的女儿。”
阿雪仍旧盯着他,眼中霜寒如雪。
皇兄也以这样的眼神回敬她。
我夹在中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调解。
“符小姐何以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阿雪侧过头,轻笑一声,“太子殿下安。”
“这……”我望向皇兄,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遂将阿雪拉去了侧院。
“怎么了阿雪,你不是刚刚还好好的吗?”
她不肯理我,将头偏向一旁,不是生气,反而有些紧张。
“我先回去了。”
她说罢也不待我回答,便径直跑出府外。
我随着她跑出去,发现皇兄也在看着她。
“我不记得我有得罪过她。”他有些无奈。
我也一脸茫然,“可能她怕生吧?我刚见她时她也是这样的。”
不过按理说她来京城已经好几年了,也该熟悉了才对。
“可能她初次见到您有些紧张?”我带着些调侃的语气,回过头对着他笑了笑。
他仿佛已将刚才的事忘了,与我聊起天来,“王妃娘娘得了太后的特许,以后我可以常来毅王府看你。”
“真的?!”我又惊又喜,连忙抱了上去,“太好了。”
他有些无措,我比他矮上半个脑袋,他愣了愣,还是将手贴在了我的背上。
李花花瓣随风飘散,我忽地感受到一滴热泪落在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