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天崩地裂的巨响过后,何欢儿心有余悸地睁开了眼睛,但见一轮圆月高挂中天,清辉如流水一般倾泻而下,恍如幻境。
我这是死了?来到了天宫?
她无意间低头一扫,心下顿时一片冰凉。不知何故,她怀中正紧紧抱着一颗骷髅头,一对黑洞洞的窟窿默默对着她。
“晦气!”她猛一甩手,把骷髅头扔了出去。
她搓着手,放眼一望,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目之所及,尽是森森白骨!
数不清的骷髅头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映着清寒的月光,隐隐发出幽兰色的微光,阴森诡怖得无法言喻。
唯见人头山,不见城关。
莫非我春三姑下了地府?
不该呀……
与圣贤相比,我算不上好人,但也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算得上良民一个。
何欢儿愣怔片刻,很快明白了——
这座城关,其实是一座京观!
京观,又叫“武军”、“骷髅台”,一般是在血流成河、尸骨成堆的惨烈战争中,胜利者为炫耀武功,震慑对手,将敌人的首级或者尸体堆积成高台,在外封土而筑成的尸冢。
难怪,城关的位置如此怪异……
难怪,那间静室会异常阴寒……
难怪,顾子期不顾众人劝阻,强撑病体执意前来与关月同守城关……想来,他一早就看破了这座城关的真相。
百年前,芜城遭受屠城之祸,亡魂怨气深重,扰得四方州县不得安宁,官府多次除祟未果,不得已放弃了这处水陆要津,后来有一位高人修建了一座城关,这场祸端才终于平息。
那位高人,就是关月。
关月为了镇压城中愤怒的怨魂,收敛精元汇集的人头,筑成京观,而后将城关建在京观之上,布下法阵,不让亡灵的怨气溢出鬼城,为害四方州县。
“见习弟子!”郑无伤踩着云步急急飘过来,劈头就问:“少主呢?”
“……”何欢儿茫然摇头,“不知道。”
郑无伤横眉怒斥:“你这厮好不晓事!城塌之时,你居然只顾自己逃命?要是少主有个好歹,我唯你是问!”
“小龙阳,你讲不讲理?”何欢儿从一堆骷髅里爬了起来,“当时静室里还有顾山主和宰相,你为何单单揪住小女子不放?”
“我……”
何欢儿轻蔑地嗤了一声:“欺软怕硬!”
“你这个累赘,百无一用!唯一能做的就是舍身护主!少主一旦有危险,你便是他的肉盾!要伤你先伤,要死你先死!”
“好啊!”何欢儿贼兮兮地笑了,“既然郑仙长这样说,以后顾少主一有危险,小女子就不顾一切地拥他入怀!到时候,你可不许拦着。”
“你敢!”
何欢儿两手一摊,无辜地眨眼:“小龙阳,你把小女子弄糊涂了……让我护他,却又不让我碰他……我到底要怎样做,你才满意?”
“你……”郑无伤指着何欢儿的脑门,说不出话来。
何欢儿扬起下巴,微笑道:“我什么?你说啊!”
郑无伤憋得直喘粗气,突然暴喝:“你最好滚出钟鼎山!我师父说了,你迟早有一天会害了少主!”
“小女子一个凡人,哪有本事加害顾少主这样的修仙奇才?莫非……”何欢儿故作娇羞,扭了两下,“郝剑师担心小女子会俘获顾少主的芳心……”
“呸!呸!呸!”郑无伤连呸三声,“你也不照照镜子!”
何欢儿摸了摸脸颊,笑得十分灿烂:“一阴一阳谓之道,以此推之,一美一丑方为良配。如顾少主一般的绝世美郎君,若是没人从旁欣赏、赞美,任其自放凋零,岂不是可惜?小女子乃是爱美、惜美之人,配顾少主,不是正好?”
“胡说八道!”郑无伤怒不可遏连跺几脚,一片骷髅化立时作了粉末,“我师父说得没错,你全身上下只有一根舌头!”
见他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何欢儿起了逗弄之心,冷不丁使出一招颜艺——眼珠子上翻,舌头吐得老长,活像一只吊死鬼。
郑无伤脸色忽变,急忙往后闪跳,脚下一个趔趄,跌坐在了一堆头骨里。
“哈哈哈……果然怕鬼!哈哈哈……”
“区区一个见习弟子,竟敢戏弄本剑师,简直没大没小!”郑无伤又恼又羞,抓起一颗头骨向她猛丢过去。
何欢儿轻巧地避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骷髅堆里逃窜。突然,前方一块断裂的墙板飞上了半空,而与此同时,脑后传来了一阵风响,她来不及闪避,干脆缩紧脖子往下一趴,当起了缩头乌龟。
墙板之下钻出了一个人,刚探出头便挨了一记骷髅暴击。
“郑二!你非要弄死我才甘心是不是?”陆无庸鼻血横流,呲牙咧嘴瞪向郑无伤。
“我原来要打那个见习弟子的,谁让你出来的不是时候?”郑无伤嘴角抽搐着,难掩笑意,“平日多积德,出门才不会撞厄运。”
陆无庸擦着脸上的血,怒道:“伤了人不道歉,还说风凉话!贱奴就是贱奴,没教养!”
郑无伤冷哼了一声:“某些人心胸狭隘、气量又小,伤了人不敢承认,还要百般狡辩,岂不是比贱奴还不如?”
“那件事过去多久了?你仍像条疯狗一样咬着不放,心眼比绣花针还小!”
“怎么?日子久了,事情就算了?!除非你陆家当众还我郑氏兄弟一个公道,否则此事没完!亏你西山陆氏自诩名门,行事却这般小家子气,真不知该说是脸皮薄,还是不要脸!”
“郑二,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许你侮辱陆氏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