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五月,芳草未歇。
平江多雨,连着下过数日的雨,青石板被雨水润湿,马车轧过,发出清脆的响声。
抵达平江的时候,天色见晚。
“郎君,我们就在此歇息吧。”海瑾朝迎上两人拱手道。
因建宁帝嘱咐,他们这一路上不宜暴露身份,赵无坷在外便只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同新婚妻子一起出来游玩,海瑾朝几人便充作他家里的护卫。
赵无坷抬眼瞥过上头的牌匾,清冷月光撒在褐色的牌匾上,同福客栈。
他颔首,“走吧。”
早在几人过来之前,海瑾朝的人便来客栈打点好一切了,由此,客栈此时并无不相干之人。
刚进客栈,赵无坷便垂眸拉着苏云漪往楼上走,打着哈欠说道:“太困了,我们赶紧去休息。”
他走的快,一会儿功夫就没了影儿。
海瑾朝身后的护卫燕季“嘁”了一声嘀咕道:“我们郎君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怎么如今……”
他说着,平白遭了海瑾朝一记冷眼,“不许议论官家。”
苏云漪被赵无坷拽着到了房中,她起初看看,低声说道:“你可以松开我了。”
却不知他那张脸何时变得煞白,额头沁出冷汗。
像是脱了力一般,关上房门后,他靠着门就要倒下。
“赵无坷,你怎么了?”苏云漪连忙去扶他,看他面色虚弱,连忙就道:“我去叫元七。”
男人摇头,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我没事,奔波一路,累的。”他冲苏云漪笑笑,“这里只有一张床,你去铺地铺,今夜我睡地上,你可不能跟我抢。”
苏云漪蹙眉,她扶着赵无坷躺在床上,拿帕子擦拭干净他额头上的冷汗:“还是让元七去请大夫吧,你这样,我真怕你今夜就会死在这里。”
“啧,说了没事。”赵无坷见她转身就要出去,拽住她的手腕说道:“我这是在留郡落下的毛病,我也不想让人知道,元七是个大嘴巴,传出去,恐怕大周人人都会知道了,到时候就会被人笑死。”
苏云漪垂眸,她看着他攥着她手腕的手,力道很轻,她轻轻一挣就能挣开他。
“被人笑死重要,还是命重要?”她轻轻掰开他的手。
赵无坷叹气,“这毛病死不了,你也别折腾了,这世上也没人能治得好我,你赶紧给我铺好地铺。”
“平江气候潮湿,我睡地,你睡床吧。”她轻声说道。
看赵无坷眼下这副模样,再在地上睡一夜,恐怕明日就能拾掇拾掇见佛祖了。
“不行,怎么能让你睡地?”赵无坷做起身就要下去。
苏云漪按住他,“这种时候你又来讲究君子风度了?”
“你睡地上会生病。”赵无坷被她按着躺下,嘴上却还是坚持。
她幼时在苏家罚跪,清河的雪从不曾厚待这姑娘三分,她是受不了寒气的。
谁也不让谁睡地上,床又只有一张,她看赵无坷:“你睡里面。”
见他愣住,她嗤笑一声道:“你放心,我对你没那个心思。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对我做什么。”
赵无坷:“……只能这一次。”
看他默默地在里侧躺下,活像个未出阁的小娘子。
“咕~”
苏云漪摸了摸肚子,才想起来他们好像没用膳呢。
“赵……”抬起眼睑,却见到赵无坷已经合上眼睡着了,男人嘴唇发白,额头又沁出薄薄冷汗。
她推门出去,刚巧和过来的海瑾朝打了个照面。
“夫人。”海瑾朝道:“这一日都没怎么进食,要不要用些东西?”
苏云漪颔首,“多谢,郎君有些累,先睡了,等醒了再用膳。”
说罢,她又靠近海瑾朝问道:“对了,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医馆吗?”
“是郎君身子不舒服?”海瑾朝连忙问道。
苏云漪摇头,她引着海瑾朝下楼,小声说道:“是我自己的身子,我想去医馆看看,只是……”
她窘迫低下头,“你们都是男子,我实在不便明说。”
她这么说,海瑾朝也领会三分,他直觉自己耳尖发烫,“那我陪你去,夜里不安全。”
看她面色犹豫,海瑾朝只当她窘迫,他道:“夫人放心,到时小人守在外面,不会靠近。”
……
赵无坷是被苏云漪晃醒的,他还没睁开眼就被房中一股难闻的药味熏的想吐。
靠在床头瞥一眼窗外,树影婆娑,月上柳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