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好久，等到面色看起来正常了些，池言才将脸擦干，又反复检查了好几遍才走出卫生间，刚回座位便怔愣原地。

自己带来的少女早已消失，如同一场转瞬即逝的梦境。老板娘走到池言身侧询问，“刚刚那个漂亮的女孩子已经买过单了，她是你的朋友吧？”

池言没有回答，只是冲向门外。四周黑漆漆的，没有人在等候。

她这才反应过来，宋令闻是真的离开了。

回到家时夜已深沉，池言换了鞋，状若无事般将东西递给莫晓便进了屋，整个人倒在床上，不发出一点声响。

她斜着脑袋，眼睛迷茫地直视前方，又似乎飘向别处。

心里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什么。池言闭上眼，无法自控地想起宋令闻。

今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像极了卢生所做的黄粱美梦，终究不过一场空。

大梦初醒，不过是蹉跎了梦中人。

耳畔又响起少女的低语。

“谁占谁便宜。”

池言忽然笑了，透出无奈的样子。

宋令闻。

这下，真的是你占我便宜。

已近凌晨，宋令闻终于回到宋家。

大门敞开着，一名女佣不时向外张望，像在等待某人归来。

宋令闻一声不吭地走近，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或许，对她而言也是最好的打算。

当女佣再次回头，自家小姐的颀长身影映入眼帘，她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站直身子恭敬道，“小姐，您终于回来了，您先休息一下，我现在去给您做点吃的。”

“......”

宋令闻眸中闪过惊讶，波澜不惊地开口，“董事长在哪。”

女佣将宋令闻刚刚脱下的外套抱在手中，却未回答她的话，只是自顾自地将其挂好便进入厨房。

站在屋外还未发觉，进屋后宋令闻才发现——宋世尘、顾清怀与管家都不见了，连一众女佣也只剩一个，房子里寂静的可怕。

自宋令闻回到宋家，这种情况从未出现。她能清晰感受到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语气却仍是淡漠的，似无所察般再次询问，“我问你，董事长在哪。”

正从冰箱拿出蔬果的女佣动作一顿，这才回身，语气郑重的回答。

“小姐，先生去哪我并不清楚，这也不是我能知道的，但看管好您是我受到的指示，也是我接下去要做的，麻烦您见谅。”

“不过先生让我告诫你：最好不要再生事端，不管你跑去哪里，他都能找到你。”

女佣学着宋世尘的语气转述完他的话才走向厨房，没过多久响起木板和刀具的碰撞声音。

宋令闻坐在桌前，双手交叠腿上，大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虎口。

冷静过后她终于有了心思思考今日的局势，关于顾清怀突然出现在宋家，以及两人发生激烈争执的原因。

能够让宋世尘如此大动肝火，同时又涉及顾清怀的，只可能是她又另闹了什么绯闻，并且已经被外界得知，即将波及宋氏。

而宋世尘现在极有可能正在公司，企图通过紧急公关与董事会的力量压下舆论，以防波及股市。

可管家与其他人呢？为什么只留下了一个女佣？宋世尘的掌控欲太强，不可能让自己拥有重获自由的机会。

宋令闻眉头蹙地更紧。

这件事仿佛一场巨大的阴谋，她并不清楚自己身处哪一环，因而找不到出逃的方法。

正思考间女佣已经将菜上齐，朝宋令闻微微颔首后离去。

宋令闻已经吃过，并不感觉饿，但也不完全饱。她只是漠然地看着满桌佳肴，没有一丝食欲。

不知为何，她想起了那个少女，那个扎着高马尾，瞳孔浅棕，朝她认真承诺的少女。

她想起少女爽朗的笑声，温暖的指尖，与她瞳孔里倒映出的影子。

很诡异的，宋令闻心底泛起一股莫名的甜，快要将她淹没。

于是她放下筷子，沉默地回到房间，身子靠着墙壁缓缓滑落。

房间里很黑，唯一的光源自窗帘拉开的缝隙处投入，温柔地映在宋令闻面上。

她伸手，手掌挡住了光，投落一片阴影。

她又将手指轻轻分开，月光溜进指缝，洒入她漆黑的眼眸，随即翻涌起一整片星海。

是个恍若梦境的星月夜。

午夜，宋氏股东大会召开紧急会议。

“世尘，不是我说，虽然我和清怀父亲的关系匪浅，但她如今作践自己，不顾宋氏死活，这样的妻子根本没有留恋的必要，你真的不必再忍。”

一股东攥紧手中报表，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打破了沉寂已久的僵局。

宋世尘不语，只是摩挲着中指指腹处的一颗老茧，对他的观点不置可否。

“我也觉得，要没有你，宋氏，不，应该说是顾氏，早就不存在了。”

“顾氏能发展到现如今的地位，你功不可没。”

坐在宋世尘身侧的另一股东拍拍他肩，忍不住语重心长道，“世尘啊，我们都很看好你，你是个商业奇才，百年难得一见。可你要想真真正正成就一番事业，就必须有所取舍。

“舍一时之小，换来的可是后世之快。”

肩上的力度不减，一直沉默的宋世尘忽然重重咳嗽起来，径自走出会议室。

“董事长已经清楚诸位的诉求，会有所决断，今天的会议先到此结束。”众人面面相觑，助理面无表情地替他收拾好残局后离开。

“咳咳……”叮，电梯到达负二楼。宋世尘捂着嘴快步走出，咳嗽却不可控制地急促起来，回响于空旷无人的地下停车场。

“先生，您还好吧？”管家小心翼翼地替他顺气，话语有几分急切。

宋世尘弓着身子，咳嗽愈发严重起来。

“管家先生，回宋家吗？”司机看向宋世尘的眼神隐含担忧，却在下一秒被管家怒瞪，警告的意味明显。

“明天去人事处去把薪水结算好，以后都不用来了。”他面无表情地命令道，“现在，下车。”

“不要啊管家先生，宋先生，不要啊......”

车辆缓缓发动，行驶一会儿后进入一条灯光昏暗的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