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不容置喙的口吻,那么熟悉,如擂鼓般回荡耳边,重重砸向她死守严防的禁区边线。
宋令闻脑中时刻绷紧的弦忽然断了。
空气中弥漫起让人无法忽视的火药味。是她的玫瑰香气,一如初见那般剑拔弩张。
宋令闻垂下头,乌黑的发丝自背后垂落,遮住了分外苍白的面颊。
片刻后,她忽然笑了。
“池言。”
宋令闻的声音很轻。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喊池言名字。
“你以为,你是谁啊?”
低垂着的头颅瞬间抬起,宋令闻大步上前,用骨节分明的手掐住池言脖颈,眼底迸发狠意。
她是真的想杀了她。
池言被掐到喘不过气,心脏却一阵阵地泛出酸楚。
她没有回答,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对宋令闻而言算是什么。同样的,她也不清楚宋令闻对自己而言算是什么。
但她想保护宋令闻,想看她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这点毋庸置疑。
“……”
池言强撑起意识,凝视宋令闻有些充血的眼睛,唇角忽然扯出一个清浅的弧度。
她缓缓伸手,自上而下环住宋令闻脖颈,主动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如同按下静音键般,时间跟着暂停,只有浅淡的苍兰香气流淌着,像要安抚什么般温柔至极。
少女瞪大眼睛,完全没有预料般怔愣着松开了手。
池言这才得以喘息,“咳咳......”
明明快要窒息,她仍不忘调侃道, “……你也太狠了,这么不顾旧情,真想掐死我啊。”
宋令闻止不住地后退,眸底隐含惊恐,颤抖着低下了头。
“对不起。”许久,她低低出声。
抚在脖颈上的手指一顿,池言不着痕迹地笑了起来。
她的机会来了。
带着这个如同秘密的笑容,池言走近她,又在相隔半步的地方俯身,用近乎撒娇的语气请求道:
“对不起的话,你当着我的面把外套脱掉。”
“就当是补偿我了,好不好?”
少女的嗓音像是裹着蜜糖的毒药,令人沉沦而不自知。
又或许,令人甘之如饴。
宋令闻久久凝视她的眼睛,睫毛剧烈颤抖起来。
如同被蛊惑般,又是良久,她的手指极缓慢地抚上外套纽扣。
随着纽扣被解开,宋令闻的呼吸也愈发粗重起来,心脏跳得飞快,耳畔止不住的嗡嗡作响,最后一颗纽扣甚至在指间滑落了好几次。
池言一直双手环抱,默不出声地看着。她明白宋令闻内心该是怎样的狂风暴雨,终究不忍心地叹了口气,帮她解开了衣摆下端的纽扣。
随着最后一颗纽扣被解开,池言抚上宋令闻肩侧,轻轻扯下了她的外套。
外套应声落地,事实也在无言间显露出来。
宋令闻的骨架分明,锁骨沟壑深陷,是比自己想象中更加瘦削的躯体,里面仅着一件吊带背心。
可被外套遮挡的苍白皮肤处,大片与之不符的、仍旧泛出黑紫的淤青痕迹盘踞其间,如同霉菌般爬满各个角落。
细长伤疤交错,新的旧的都有,留下无法抹去的可怖痕迹。
“......”
大脑霎时空白。池言瞳孔猛然放大,呼吸不可控制地急促起来,连同搭在少女肩侧的双手都捏到生痛。
这是怎么回事,这就是宋令闻一直潜心隐藏的秘密?
她曾以为之前的脖颈淤青已经是最为严重的情况,却没想,那不过是宋令闻伤痕的千分之一。
“是谁。”池言的声音像从远方传来,眼神被定住般无法移开。
宋令闻没有吭声,以始终如一的沉默回应。
“我问你,是谁!”池言朝她大吼,手上力气骤然加大,嗓音充斥着化不开的愤怒。
她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这么生气是什么时候了。
宋令闻却在池言的出离愤怒间冷静下来,用冷若寒蝉的眸子注视着她。
她不会懂的,就算懂了也没用。
这不是她,或者她们,能够抗衡的对手。
宋令闻轻轻推开池言,将手中拿着的她的运动外套穿上后径自离开。
池言没有回头,没有叫住宋令闻。她只是有些发软地倚靠墙边,任由身体滑落,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低着头,死死咬住下唇。
冰冷的白色瓷砖映照出池言模糊不清的面容,莫名滚落的水珠,终于粉碎了幻梦里的镜花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