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锦茵洗漱完毕,拿起干帕子仔细地擦干头发。随后,她横躺在床上,特意让头发顺着床边自然垂下。夜晚的空气干燥,这样既能舒舒服服地睡觉,又能让头发自然风干,可谓一举两得。
丑时,指挥营内,烛火摇曳。萧璟宣身姿挺拔,正静静地等待着派出的五十精兵探营归来的消息。事实上,今日清晨,他便已敏锐地察觉到胡戎半环扎营的异样,早早地安排好了精兵,准备趁着夜色前去探个究竟。只是,他未曾料到,方锦茵竟也有着同样的发现,且与他英雄所见略同。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拿起那张下午锦茵所画的半环图,目光静静地落在上面。不经意间,锦茵那双明澈动人、宛如星辰般的眼眸,悄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这个女子,总是带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与他之前所接触的人截然不同,有着一种独特的魅力,总能轻易地牵动他的思绪。
子同匆匆走进来,打断了萧璟宣的思绪。子同身后,跟着此次探营的精兵统领以及其他几位副将。不出萧璟宣所料,他们探得胡戎营地中藏着攻城大炮所用的火石,这一发现至关重要。
萧璟宣棱角分明的脸上,眼神瞬间变得冷冽如霜,犹如寒夜中的利刃。他语气沉着而稳定,带着与生俱来的果敢,果断地命令道:“传我将令,即刻再增派五十精兵与弓箭手,带上火药,务必马上炸毁胡戎营地中间的火药库。行动时切勿恋战,炸完迅速撤离。待他们阵脚大乱之时,我将率领众将士倾巢而出,全力进攻,直击他们的老巢!”
其中一位副将迅速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抱拳说道:“将军,请让末将领兵出城,定不辱使命!”
萧璟宣稳步走到地形图旁,伸手拿起旁边的细箭,在图上仔细比划着,解释道:“此次我们烧毁塔拉的火药库,他必定会恼羞成怒,集中全部兵力疯狂反扑,企图速战速决。所以,必须由我亲自带兵出城,才能迷惑他们,让他们误以为我军主力已出城,城内空虚。如此一来,他们定会派遣强兵,从巴彦绕道此处,从侧面攻城。”
几位将领纷纷颔首,表示理解,他们紧紧握住腰间的宝刀,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彼此对视一眼后,齐声用力吼道:“末将听从将军安排!” 那声音犹如洪钟,震得营帐内的空气都为之震颤,尽显高昂的士气。
“朝副将!” 萧璟宣高声喊道,“我带领一部分步兵出城迎敌,将弓箭手和其他营的将士全部交由你守城。在敌军到来之前,你务必将之前准备好的油和石头搬到城墙上。此次他们必定会全力猛攻此处,一旦他们开始攻城,你们便以战鼓为号。我在城外全力拖住塔拉,一步都不会让他上前;而你,必须死守城门,绝不能让敌军踏入城内半步!”
几位将领领命后,立刻行动起来,各自奔赴自己的岗位,有条不紊地执行着任务。萧璟宣又叫来子同,低声吩咐道:“你立刻安排两名士兵,天一亮,就护送方姨娘出城,务必保证她的安全。”
天刚蒙蒙亮,锦茵便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吵醒。她睡眼惺忪地翻身起床,简单地束了束头发,便匆忙跑了出去。只见城墙上,士兵们正忙碌地搬运着物资,脚步匆匆,神色紧张。锦茵心中一惊,意识到恐怕是开战了。
她不敢随意乱跑,目光扫向隔壁的指挥营,只见里面烛影重重,却不见子同站在外面。犹豫片刻后,她毅然朝着城墙方向跑去。
锦茵一口气直奔城墙上,速度之快,后面的两位士兵拼了命地追都追不上。此时,天色有些灰暗,远处的景象看不太真切。她只瞧见城楼上的士兵们正奋力搬运着石头和弓箭,在各个瞭望口旁整齐地码放好。还有人架起了锅,开始烧热油,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锦茵左右看了看,二话不说,伸手抱起身边的木柴,快步走到锅灶旁,弯下腰去给锅灶里添柴火。
那两名士兵好不容易找到她时,只见她原本白皙的脸上已经蹭了不少黑炭灰,显得有些狼狈。士兵上前,恭敬地禀报道:“先生,将军有令,让我们二人护送您出城。”
锦茵闻言,猛地站起来,将手里的柴火狠狠一丢,神情严肃地说道:“大家都在为守城拼命,这个时候,我们三人怎能当逃兵?!你们放心,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一人承担。现在,你们是哪个营的,就赶紧回哪个营去!守城,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
两士兵相互对视一眼,面露踌躇之色。但思索片刻后,他们还是双手抱拳,向锦茵行了一礼,随后转身,立刻跑开,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就在这时,哨兵眼尖,发现不远处有一小支戎兵正从侧面偷偷摸摸地进攻过来。朝副将见状,当机立断,大声命令敲响战鼓,鼓声如雷,响彻天际,不得停歇。
锦茵躲在瞭望口的一侧,紧张地注视着城墙下的动静。只见对方开始架起梯子,试图攀爬城墙,不远处还有弓箭手提供掩护。那些弓箭手箭法精准,很多城墙上的士兵都在不同程度上受了伤,形势十分危急。
锦茵心中暗自思忖,这样下去可不行,对方来势汹汹,明显势在必得,攻势如此猛烈,尤其是弓箭手,实在是太强了,必须想办法去除这些弓箭手,否则这场守城之战凶多吉少。
她焦急地左右张望,拉住其中一位士兵,急切地问道:“现在谁是你们的首领?”
那士兵抬手一指,指向不远处正在指挥作战的朝副将,说道:“是朝副将。”
锦茵立刻朝着朝副将跑去,跑到跟前,大声说道:“朝副将,我有一计,可用烟熏来对付对方的弓箭手!”
“什么?!用烟熏?” 朝副将听完,不禁大声问道,脸上满是惊讶之色。
“没错!” 锦茵提高音量,在嘈杂的环境中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清晰可闻,“把布料和湿稻草弄成半燃的状态,等浓烟滚滚的时候,往外一丢。这样,对方的弓箭手眼睛就会被熏得睁不开,我们就只需集中精力对付城墙下攻城的敌人了。”
朝副将此时来不及细究锦茵的身份,情况危急,他选择相信这个计策。于是,他马上下令,按照锦茵说的方法去准备。
片刻之后,城墙外浓烟滚滚,恰似一条黑色的巨龙腾空而起。恰逢此季节秋高气爽,几乎没有什么风,浓烟便直直地朝着对方弓箭手的方向飘去。对面的弓箭手被熏得咳嗽连连,眼泪鼻涕直流,眼睛根本无法睁开,射箭的准头自然大打折扣。而这边,朝副将抓住时机,发起第二轮压制。
士兵们纷纷泼洒热油,紧接着扔下火把,一时间,城墙外烽烟四起,火光冲天,敌军阵脚大乱,一片混乱不堪的景象。
天渐渐放亮,擂鼓的士兵不幸中了一箭,身体摇晃了几下,便倒了下去。锦茵见此情景,心急如焚,连忙猫着腰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将受伤的士兵拖到安全的地方。
她叫来其他士兵,让他们赶紧扶受伤的士兵下去包扎。随后,她毫不犹豫地拿起鼓槌,用力敲响了战鼓。那鼓声铿锵有力,仿佛在为守城的将士们加油助威,又仿佛在向敌军宣告:我们绝不退缩!
经过一天一夜的恶战,戎兵虽来势凶猛,但始终未能攻破城墙。就在大家精疲力竭之时,远处突然传来大齐士兵激昂的呼喊声。原来是萧璟宣成功扫清了胡戎首领塔拉的巢营,随后马不停蹄地折身回来,与城内的守军两面夹击塔拉的主力兵。
胡戎见大势已去,士气瞬间崩溃,纷纷丢刀弃甲,四处逃窜,毫无章法。塔拉带着一小队人马企图逃跑时,萧璟宣正威风凛凛地傲然坐在战马上。他目光如炬,用力拉开弓箭,瞄准百米之外的塔拉,眼神冷静而果断。只听 “嗖” 的一声,利箭脱弦而出,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直直地射向塔拉。
一切终于结束了,大齐北方多年来的威胁,在这一刻终于告一段落。
傍晚,指挥营内,众人正在进行战后商议。朝副将向大家报告了用烟熏对方弓箭手的计策,萧璟宣听后,不禁心生疑惑,开口问道:“这是谁想出来的法子?就没想过,万一风向突然变了,那可怎么办?” 他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啊。” 有人小声嘀咕道。
朝副将没有理会这句嘀咕,马上命人去把献计之人找来。萧璟宣则继续与众人商讨着战后的各项事宜。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刚才是谁在敲战鼓?那鼓声与平常不同。”
朝副将上前一步,恭敬地答道:“回小侯爷,敲战鼓的正是那位献计者。末将在城楼上时,亲眼看到他在擂战鼓,差不多敲了一个多时辰。当时见他满脸是汗,身材弱小,却勇气可嘉。末将在此恳请小侯爷,不要责罚他擅自行动。”
这时,外面有人进来禀报,说人已经带到。
朝副将连忙掀开门帘,示意那人进来。此时的锦茵,双臂自然垂落,无力地耷拉在身体两侧。她低着头,缓缓走进营帐。经过一天一夜的奋战,她的双臂关节麻木酸痛,仿佛失去了知觉,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勉强行了个礼,声音有些虚弱地说道:“参见将军。”
萧璟宣一听声音,心中猛地一愣。他从面前的书文中抬起头,目光如电般看向锦茵,眼睛微微一眯,冷冷地说道:“我不是让你出城吗?你怎么还在这里!” 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愠怒。
朝副将见状,急忙上前解释道:“将军,这位就是末将说的那位士兵,也是擂鼓之人。” 说完,他下意识地拍了拍锦茵的胳膊,想要强调一下。
“嘶 ——” 锦茵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疼得叫出声来。原来,朝副将这一拍,正好拍在她那疼痛不已、几乎要断掉的胳膊上。
萧璟宣心里一紧,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他眼神凶狠地朝朝副将扫去,心中对他的莽撞行为十分不满。随后,他手一挥,说道:“都下去吧!你留下!” 他伸手指了指锦茵。
锦茵默默地低头移到一旁,静静地等待着。待到帐营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萧璟宣这才静下心来,细细地观察起锦茵。只见她头发凌乱不堪,一缕缕发丝肆意地散落在脸上,脸上到处是黑乎乎的炭灰,显得狼狈不堪。她的双臂无力地垂着,不用问,萧璟宣也知道,以她一介弱女子的体力,挥了那么久沉重的鼓槌,此刻必定是酸痛难忍。
他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心想:哼!不是很能干吗?一位弱女子,去挥那么重的鼓槌,别说是女子,就算是军营里身强体壮的士兵,也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才能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