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临亦在说对不起。
他在向我道歉。
太像了。简直是情景在线,和我看到的一模一样。
我顿时手忙脚乱地解释:“不是、你,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没有生气,我就是气你不听我的话——不对,我没生气,你不需要道歉。”
越解释越慌乱,我抓耳挠腮,手足无措,一边觉得时临亦也不是故意的一边又觉得时临亦不应该一直开这种玩笑。
我不由地皱紧了眉头,认真端详。
“时临亦,我问你,你是抱着什么心思说出那些话的?”我直白地问。
我一直觉得时临亦不是这种会把人伤口撕开讲的人。
尽管这不是我的问题,也不是我的心病。
但时临亦一再表示“等你化成人”,可这分明是不可能的事。
他好像一直在说,一直这么觉得。
他一直在重复。
不像是说给我听的,倒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我脑中灵光一闪,找到了一个现在非常适合时临亦的词。
欺骗。
自欺欺人。
时临亦不是听不进别人话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临时决定带我爬山,更不会征求我的意见,不把我的事情说出去。
而如今时临亦一再重复“我化成人”,一次一次,复又一次,每次都不以开玩笑的口吻,而是期待和肯定。
他肯定我能变成人,与之相反的,他期待我变成人。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他孤独吗?
并不。
只要他想,他可以和任何人来往,只要他愿意,谁都可以走进他内心,他可以和其他人一起出去玩,如果他不想,我也可以陪他。
但时临亦执意等我变成人。
为什么呢?
他为什么要这么欺骗自己呢?
谁都知道我不可能变成人的呀。
哪怕我和时临亦一样希望自己变成人,但不可能有人从一开始便笃定一件事情的结果。
我可以对此抱有期望,毕竟一支钢笔产生意识这件事就已经很奇迹了。
所以与其说时临亦笃定我变成人,不如说他期待我变成人。
“你希望我和你一起上学,一起睡觉,一起生活吗?”我这样问。
时临亦总是不表达自己的意见,吃烧烤那天是的,爬山是的,看星星是的,就连我让他不再用其他笔也是的。
他好像什么都接受,没有丝毫怨言。
我慢慢地垂下眼,想起曾经被我忽略的一个问题。
在那么晚的情况下,本来可以去休息的时临亦因为我的一句话更改了路线,打了二十多分钟的车并爬到了山顶。
只为了看连出不出现都不知道的星星。
那个时候,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爬上去的呢?
时临亦……真的没有怪过我吗?
“你在想什么?”
我脑袋突然被打了一下,完全走神的我下意识喊叫出声,痛哀一声,张口就是质疑:“你干嘛啊,你干嘛呀时临亦,我不就没说话吗,你敲我头干嘛啊,可痛了!你也不知道收收力。”
我鼓起嘴,刚刚想到的东西在一瞬间从我的脑子里消失,怎么找都找不到。
时临亦眼睛里带着笑:“我感觉你声音不对,后来你长时间没有说话,我担心你多想,所以才没经过你的同意敲了你的脑袋,对不起啊思浔。”
我捂着脑袋哼哼唧唧。
时临亦说:“你问我的事情,我可以给你回答,但我有一个条件。”
都到这个份上了,退缩什么的是不可能的。
我追问:“什么条件?”
时临亦:“要是有一天你说不了话了,或者说话了但是我听不着了,你要想尽一切办法提醒我,告诉我,你还在。可以吗?”
我歪歪头:“这有什么难的,我可以控制出墨的速度和量度,只要我还在,我就能告诉你。”
另一层意思是,万一我不在了,我就没办法提醒你了。
可能时临亦也想到了这一点,很轻很轻地摸了摸我的头。
我等着他接下来的话话,可是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
我看向他,说:“不过你别担心,我现在好好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轻快一点:“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我们还没有一起去看你姐姐,你也还没有带我去看演唱会。其实我也挺想和你一起生活的,可以随时随出发的旅行,我超喜欢。”
时临亦似乎被我说的话惊到了,垂着头好半天没声响,要不是他的手还在擦笔杆,我都会以为他被我感动哭了。
开个玩笑。
根据我的观察判断,时临亦才不会因为这两句普普通通的话就哭出来的。
虽然我挺好奇那天下午,被姐姐训的时临亦有没有哭。
但这毕竟是别人的隐私,怎么都轮不到我问。
“…不…”
时临亦似乎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问了一遍,时临亦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我被勾起了好奇心,忍耐了一会,最终忍得自己心痒难耐,继而导致我偷感十足地眯着眼睛,极小声地问:“你告诉我好不好呀?你刚刚说了什么呀?我真的好好奇。”
谁知时临亦反问了我一句:“思浔,你刚刚在想什么呀?”
!!
我脑袋一片空白。
不是,
这,
时临亦在学我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