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他唇瓣微微颤动,嘴唇张开又闭上,想说又咽下去的纠结和挣扎。
我很有耐心,我不催他。
“没有。我只是……”
“…有………”
我听的断断续续,好几个地方没听到,便开口问出声:“什么?”
轻了语调,缓了语气,装作懵懂且无知地关切询问。
时临亦睁着一双眼睛,慢慢地抬头。
我不由地向后退去,却发现时临亦的目光依旧紧紧锁住我。
我绷紧身体,指尖微微发抖。
时临亦声音很轻,连带着一阵风拂过:“精神疾病。我只是精神上出了点问题。我没有哄骗自己,更没有欺骗你。从听到你声音的那一刻我就接受了你。”
“我永远不会抛弃你。”
*
‘思浔,你别怕我,别后退’。
‘好不好’。
那天晚上,时临亦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放给了我。
他说他心理有问题,他有病。
我问他有没有去治疗。他回答我有,但偶尔。
时临亦说他不喜欢医院,他看到医院就喘不过气,说医院给他的气氛太深沉沉重,就像暴风雨来临前乌云密布的天。
我知道,因为我曾在梦境里看到时临亦在医院无声哭泣。
时临亦去过医院三次,一次是开学前的一个月,两次是开学后。
我还问了他消失的那一整天他去办了什么事,得到了一个去医院看病的答案。
失去联系的一整天里,时临亦独自一个人去了医院看医生。
正当我还想再问些什么时,我看到时临亦眉眼透露出浓厚的疲倦。
这一瞬我意识到这个人真的很疲惫。
他大概很长一段时间没休息了。
我揉了揉眼睛,问了时临亦最后一个问题。
我问他“你是不是看得到我”。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两个。
是与不是。
很简洁。
但时临亦过了好一会才问我说了什么,他说他耳鸣了,没有听到。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了一遍,观详时临亦神情,我确定他听到了。然后时临亦告诉我,他看得到我。
他确实看得到我。
即使是偶尔。
得到回答之前我认认真真想过自己的反应。
恐惧,害怕,畏缩,懊恼,期待,喜悦,不可置信……
可独独没有想过自己会是一片平静。
那一刻,那段时间,我的所有的情绪仿佛被关进了一个看不见的空间,空间外只留下了极致的冷静和思考。
其实以前就有预兆。
比如时临亦的眼睛里突然闪过我的身影,比如时临亦的目光偶尔会跟着我移动,比如那天晚上时临亦突然问我的那段话。
——“如果我看到你了,你会讨厌我吗?”
不会。
我不会讨厌时临亦。
相反,我期待他看到我的那一天。
现在也是一样的。
所以我生气。
我气他为什么瞒着我。
都听得到我的声音了,再出现什么奇怪离谱的事也都可以算是正常吧。
于是我坚定不移地看着他说:“我不讨厌你。你需要我说多少次,我就说多少次。但同时,我希望你真正接受我。”
时临亦似乎不明白我的意思,他侧过头,倾斜脑袋看向我的方向。
“我希望你认可我的身世,正视我钢笔的身份。”我端着脊背颔首,“就算我以后变成人,你也不能否决我的诞生。”
我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没有亲人。
我只有我自己。
我坚定自己。
我永远记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