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话就被急促脚步掐断了。
他刚要骂,见来人赫然是禁军的腰牌:“他还不能上任,军器监有细作,通通去前堂候审!”
这边兵荒马乱,朝天门外更热闹。
鲍四匡敲了小半刻的登闻鼓,心里正怵,就瞧见禁军来了。
再一瞧马背上那银竹衫,心道那靳衷真神。
先是预言宣王已有他的把柄,定会怂恿他击鼓投案攀咬正监,又料定拿他下狱的必是王爷——可他想不通,宣王不是停职了么?
莫上麟已骑马过来。
“闹得。”他转头看向禁军长史,“看来本王耽误了事儿。”
那官儿一头汗,还只能推不,绑了人直冲军器监去。
宣王爷没着急。
他晃得慢,听见亥令驭着笨重马车追到,抱怨:“主子,六殿下要骂死您了。”
莫上麟没什么意见:“人都要走了,还把手札这等容易抓辫子的东西留下,本王做的不对么?”
“对。”小侍卫阴阳怪气了一声,“夜也思,日也思,可算是把东西拐到……嘶主子!”
“你跟丢人,本王还没罚你。”
亥令刚要辩,就发现他主子那吓死人的眼珠子竟真沾上些亮,直到拐上军器监那条道,才缓缓收了神色。
他下马,颇为老沉地嘀咕了一句。
“幼稚。”
莫上麟就这么走进钟锦视线里。
她那一掠平淡似水,然后偏过头,继续和太子寒暄:“长史大人既要去冶阁抄没微臣那脏钱,来的晚些,倒也不奇。”
莫瀚汐拧眉到一个刚刚好的弧度:“靳兄心善。只怕是禁军……不服本宫。”
钟锦便又柔声说了什么,太子愁云微展,才瞧见皇弟似的抬头,责到:“这儿不是吃酒的地方。”然后抄起长兄架子。“审讯之道三弟也合该学学,坐这儿听。”
钟锦在太子后头行礼,感觉到那厮的视线在她腕上烫了一下,扭头去了旁边。
唇角勾起。
指尖狠狠掐了一下帕子上的竹纹。
鲍四匡敲鼓时,太子恰在宫中,揽下此案似乎顺理成章。只是他接下来点禁军围锁军器监的速度也忒快。
谁急了,一目了然。
堂下人述罪得老实:“小的安排的人叫刘大郎,行事时用的窦丞名号,那个刘大郎……应该不知小的叫什么。”
钟锦瞧见莫上麟神色淡了。
就听太子问:“窦长生去哪了?”
鲍四匡摇头:“不知。”
“刘大郎去哪了?”
“也不知。”他磕了个头,心里觉得靳公子说的对,只有照实回答,才出不了纰漏。
上头又问:“谁指使你的?”
这回他犹豫了一下,目光在钟锦和莫上麟身上极短促地跳了两下,心一横。
“回……殿下,是小的的妹夫。”
宣王爷嗤出声儿。
太子便看过去,没等莫上麟讥讽完一句“大义灭亲”,先有个小厮打扮的人提着脚跟溜进来,直接进了屏风后。
钟锦也已凑到太子耳边。
“殿下,鲍四匡的妹夫好像叫郭源,工部侍郎郭愷的胞弟。”
也是您的插在工部的眼睛啊……
这样的距离下,一丁点情绪的波动都无可隐藏,钟锦果见他半眨的眼睫顿了一瞬,然后继续垂落下去。
身后屏风已响起声,不知何时来的冯久走出来。
“奴才代陛下传话。”他瞧二位皇子的眼神都不对,拖调,“此事牵连甚广,暂停工部诸事宜,保军器监供给漠北。”
口谕之下,满堂皆跪,唯有莫上麟冷笑着站起身,扯下工部那腰牌。
“革啊,本王不稀罕!”
那象牙雕的玩意就砸向地,却没出声。钟锦给捧在手心里捡了起来,好好演了一回满口仁义道德、满脑财权金银的俗人,递还给冯公公。
她觉着自个儿素白的衣染了色,洗不干净了。
这场混乱收拾得很快,钟锦的腰牌保了真,还是得往缮甲司去,就瞧见荣澜抱臂倚在拐角,朝她微微低下了颌。
“一箭三雕啊,靳公子。”
他开门见山。“鲍四匡改的这口供真毒,阁下厉害。”
日头升起来,她伸手去挡,然后干脆往前走进影子里。
“可他说的就是真的。”那皮儿上的笑不真,她分明有些倦,还是拖起音,“荣二,你慌了。窦长生才是你的人啊,可惜这俩安插个人,为了撇清自己都拿了旁的名,连上头也分不清。 ”
天井里的竹被风吹响,极燥的声音却蓦地摩擦出阴森来,荣澜觉得自个儿碰到鬼了。
往太阳下走:“你捞了我,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钟锦绕过他,转出去,“少监敞亮。”
“我喜欢敞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