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敷了会眼睛,耽误了些时间,宋锦来玉明苑的时间晚了些,刚走到玉明苑的院门口。
宋锦本平稳流畅的步伐突兀一滞,脚下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猛地拽住,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宋锦眼睛一眨不眨,直直地瞧着裴聿缓缓迈出院门。
裴聿清抵着眉,因着昨夜一夜未眠,他的眉眼间带着几分疲惫,眼底有着淡淡的乌青,一眼看去便是未休息好。
好似感受到了什么,裴聿清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可就在他的视线触及宋锦的瞬间。
浑身的肌肉像是被惊起的刺猬,瞬间紧绷起来,原本随意摆动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成拳,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见着裴聿清看了过来,宋锦慌忙微微垂首,神情有几分慌张,几缕碎发从鬓边滑落。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抠弄着掌心,指甲深深陷入柔软的皮肤,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红印。
身子明显感觉裴聿清走了过来,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出声,正欲出声时。
她亲眼瞧着裴聿清白色的衣摆拂过她淡绿的裙角,那一瞬间,仿若时间都静止了。
裴聿清与她擦肩而过,如同形同陌路,谁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唯有吹过的微风,轻轻撩动着他们的发丝。
宋锦下意识回过头,想发出声响,可却见裴聿清步迈地很大,且身影决绝的往前走着。
他走得那般匆忙,好似她是什么会带来灾祸的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微风悠悠吹过,一片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晃晃悠悠地从枝头飘落,在空中兜兜转转,最终轻轻巧巧地停留在屋顶的瓦片上。
宋锦仰头望去,阳光有些刺眼,让她的眼睛微微眯起,眼中的失落像是被这炽热的阳光一点点蒸发,渐渐被抚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轻微的释然。
接下来的几日,宋锦愈发清晰地感觉到,裴聿清在有意无意地躲避着她。哪怕只是远远地瞧见她的身影,裴聿清也会毫不犹豫地转身,选择另一条路绕开,那模样,好像真的对与她碰面这件事恐惧至极。
这让宋锦忍不住苦笑出声,笑容里满是苦涩与自嘲,什么时候,自己竟成了这般遭人嫌弃、不受待见的人呢?
刚与江氏请安出来,宋锦不紧不慢地走在小道上,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的身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行至岔路口时,宋锦盯着一个方向,脚步渐渐放缓,最终停了下来,看着松庭居的方向,宋锦有些五味杂陈。
松庭居,她已许久未曾踏入,而松庭居的主人,她也已经好久没能见上一面了。
正打算抬脚离开,宋锦余光便瞧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从松庭居的方向拐出。不知为何,本欲抬起的脚又悄然放了回去,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裴聿清拐了个弯,宋锦清楚地看到,他在看见自己的那一刻,身形猛地一顿,原本从容的步伐瞬间僵住,脸上的神情也在刹那间凝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快速隐去。
宋锦心中暗自嗤笑,自己当真如此可怖吗?细细想来也是,谁又会对觊觎自己的人热情以待呢?
她既不向前走,也不往后退,就那般静静地站在原地,心中涌起一股倔强,打算看看裴聿清到底会避她到何种程度。
半响过去,裴聿清见宋锦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自己不禁有些局促起来。
他的双手在身侧微微动了动,像是想要做点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神情有些不自然地敛了敛,最终抵着眉,侧身打算绕开她走开。
宋锦不禁被他这动作气笑了,心底泛起一丝不甘,那股情绪瞬间涌上心头,驱使着她几步快走至他身旁,伸出手臂,拦住了他的去路。
“大公子请留步。”
她声音清脆,在这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清晰。
裴聿清动作猛地一顿,很快站定在原地,只是神情没来由地紧张起来,他的呼吸微微急促,胸膛轻轻起伏,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直视宋锦的眼睛。
宋锦瞧不出他的情绪,只是轻轻抬了抬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我叫住大公子是想说,那晚我喝得有些多了,说出的都是醉话。”
宋锦说着,目光观察着他的变化。
“还请大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裴聿清嘴角微微动了动,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他咽了回去,那表情,不知是庆幸,还是苦笑。
手指指腹不自觉地在掌心摩擦,对比宋锦的淡然,他此刻倒显得有些局促与狭隘了。
清风吹动他的衣袍,那洁白的衣袂随风飘动,更衬得他面色清冷如霜。
他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声音低沉,仿若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疏离。
瞧着裴聿清这冷淡的模样,宋锦心中不免升起了几分自嘲的轻笑,笑容里满是落寞与无奈。
眼见裴聿清就要越过自己离开,宋锦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抬了抬头,挺直了脊背,不紧不慢出声。
“我就要去江南了……”
“这些时日还多谢大公子的照拂。”
听到她要走,裴聿清身形一僵,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手不自觉地一紧,指尖嵌入掌心。
“江南”二字在他耳边不停回荡,他喉结上下滚动,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心中有些恍然,终究还是到了这一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