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不得其解,赶了几日的路,临近江南的县陵时,宋锦注意到裴聿清好似不如几日前那般神清气爽。
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疲惫感,眼神也有些黯淡,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心下一定,宋锦决定不再赶路,找了个客栈稍作休息。
进了客栈,宋锦看了看跟在后面的裴聿清,直接向掌柜的要了三间客房。
掌柜的立马满脸堆笑地登记好,将钥匙递给宋锦。
宋锦拿过两把,看了看最后一把,又看了看身后的裴聿清,示意掌柜的。
“这把给他。”
正欲打算开客房的裴聿清神情一怔,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又恢复如常。
他疑惑地接下了掌柜递过来的房门钥匙。还不等他出言说些什么,宋锦便带着冰绿一同上了楼。
进屋后,宋锦便一直未出门,就算是有事也是冰绿出来处理的。
客栈膈应不算好,裴聿清每次听到隔壁房门打开就会下意识起身查看,只是都没见到宋锦的身影。
如今到了县陵,离江南也不过几日路程。到那时,他怕是再也找不到理由出现在她眼前了吧……
夜中,月光倩影洒在窗前。宋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眼见就要到江南,若裴聿清真只是所托送她一程,那么她是该看着他走吗?
宋锦因着睡不着不免动来动去,怕吵醒熟睡的冰绿,她便悄然披上衣裙,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门。
哪成想,她刚关上门,就见到同样刚出门的裴聿清。
宋锦动作一顿,没想到裴聿清这个时辰还未睡。
下意识问出了声,“你要去哪?”
裴聿清低了低眼,目光躲闪,随口扯了个借口:“随便逛逛。”
宋锦也未怀疑,只当他真的只是想随便逛逛。
月色下,裴聿清始终慢着宋锦半步,走至她身旁,地上倒映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一片寂静中,宋锦睨眼看向裴聿清的手,“手好些了吗?”
闻言,裴聿清受伤的那只手微微一顿脑中又不自觉忆起那人她帮自己上药的模样,手心莫名有些发烫。
“都已好的差不多了。”
宋锦点了点头,没在说什么。夜色中,微风轻轻吹过,带着丝丝凉意。宋锦不禁拉了拉单薄的外衫,试图抵御这寒意。
裴聿清见之,心中一紧,权衡利弊后正欲脱下衣袍给她披上,就在这时,某处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
宋锦步子徒然一顿,裴聿清未来得及停步,一时间撞上了宋锦。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挽住宋锦的胳膊,稳住了两人的身形。
只见宋锦神情紧张,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虚的动作。
“那可是我辛辛苦苦生下的女儿,我管他什么帮役不帮役的,老娘现在就去拿刀砍了他!”
月影下,一个妇人手里拿着把刀,情绪激动,一副要挣脱身旁男人束缚的模样。
“你不要命了吗?现在连县陵的县令都已沦为帮役傀儡。过不了多久,就是整个县陵沦陷。”
一个中年男子紧紧地拉住妇人,急切地咬牙道。
“届时别说你了!我们都得死!”
月光不算足,但宋锦还是看清了中年男就是白日为她开客房的掌柜。他们口中“帮役”二字让宋锦一滞,上一世西南边关战役,最先沦陷破城的就是县陵。
只是没成想帮役奸细这么早就入侵了县陵,听掌柜口中所言,就连县令也投了帮役。
咔嚓一声,是裴聿清动身后树枝断裂的声音。宋锦头还未转过去,就见裴聿清身影迅速逼近妇人二人的方向。
他几步跨上前,一把便拽住了掌柜的,双眼怒目圆睁,眼神中满是愤怒与威严。
他的声音如同冰冷带刺的寒霜,让人不寒而栗:“你们说什么?”
掌柜的被吓了一跳,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体止不住地哆嗦。
他赶忙想挣脱出来,嘴中哆嗦着反驳:“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
妇人见状,以为裴聿清是帮役人,也赶忙反驳出声:“对呀,我们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呀!”
裴聿清脸色变得更加阴沉,眼神中仿佛要喷出火来,声音冷得可怕。
“你们说连县陵的县令都沦为了帮役的傀儡。”
“过不了多久整个县陵都会沦陷!”
裴聿清手上越发用力,他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一字一句逼问道。
掌柜被裴聿清这架势吓得不轻,但听着裴聿清所言,好似并不是帮役人会问出之话。
反倒更像是得知了自己国家进了奸细,危害百姓,大肆杀虐的那种悲愤与愤怒感。
宋锦赶忙跟过去,也被裴聿清这逼问的反应给惊到了。
听着夫妇二人方才所言皆是对帮役的恨意,宋锦赶忙拉住裴聿清的胳膊。
出声制止:“你冷静点。”
被一双柔软的手拉着,裴聿清狠厉的眸色一滞,他缓缓转过头,看向了宋锦。
他的视线有些恍惚,像是还沉浸在听到的噩耗中。方才听到帮役侵入县陵时,让他不禁想起了上一世县陵的血流成河,悲惨绝伦。
士兵一个个倒下,百姓们哭声震天,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那一幕幕惨状如同噩梦般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
缓缓放下揪住掌柜衣领的手,掌柜的这才赶忙退后几步,惊魂未定。他这才看清宋锦是白日住店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