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锁不足四两,但雕刻技术不错。”山羊须下的嘴唇翕动,给出了章玄玉意料之中的答案,“活当,五两,死当,七两。”
“活当。”章玄玉没有任何犹豫。
她还想日后挣够了钱,再将它换回去,这平安锁毕竟是原主娘亲留下的。
如今年代战火纷飞,很多村庄的成年女性都上了战场,日益严峻的战况导致凤栖国人口锐减,难民只能不断向北迁移,寻找着安全的州府。
但他们一家要等娘亲归乡。
眼下也只能再向北五十里,到江州的贫困府县卫江府落户,暂避些时日。
“走一步看一步吧。”身为家中长女,章玄玉必须扛起整个家的重担。
要说有没有对身份转变的不适应,她还真不觉得。
以前在家时,她就是独生女。
父母的殷切期望,全压在了她的肩上。
尽管最后叛逆,更改志愿报了作物学,但她还是逃不过父亲的强行安排。
在上大学之前,她被送进了军营。
当了两年的义务兵。
思绪在飘散,不停歇地赶路,并没有带给身体任何不适。
从醒来到现在。
章玄玉很高兴能有一幅如此健壮的身体。
满腔的激动让她难于言表。
她没想到自己还有活在世界上的机会。
这样想着,她的脚步开始轻松起来,竹篓里的物件随步伐晃动,里面的粮食摩擦着,发出细碎的响动。
章玄玉在经过路旁倒伏的枯树时忽然停住脚步,几簇灰褐色伞菌正在风中颤动。
“桦树茸。”她条件反射般地叫出植物的名字。
弯腰采摘时,指尖拂过菌盖,指甲划破的地方渗出了深褐色的汁液。
她小心翼翼地将桦树茸的根部与泥土相剥离。
动作间,她身后突然传来了枯枝断裂声。
章玄玉警觉转身。
三个面黄肌瘦的流民从灌木丛钻出。
为首的女人眼球突出如金鱼,贪婪的视线黏在章玄玉身后的竹篓上,声音干哑道:“小娘子,借点儿吃食。”
章玄玉后退半步,身形抵在枯木的半截断枝上。
几个流民呈扇形包抄过来。
不清洁导致的腐臭味扑面而来,最瘦小的那个突然暴起,乌黑的指甲直抓她咽喉。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
章玄玉拽下身后的半截树枝,破空横扫。
腕骨开裂声与惨叫同时炸响。
在另外两人愣神的刹那,她已经旋身踹中了领头女人的膝窝,趁其跪倒时扯下发带勒住脖颈。
布条陷入青紫的皮肉中。
恰好阻断颈动脉供血,又不会窒息。
最后扑上来的瘦弱女人,同样逃不掉被无情敲晕的命运。
章玄玉将昏迷的几人叠罗汉般摞起。
捡起掉落的竹篓拍了拍,瞥了几眼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暮色中的几处土坯房,飘着炊烟。
可是除了自家那处,其他家都紧闭着房门。
章玄玉皱着眉头疑惑向前。
然而院门前的茅草堆旁,落着半截灰色麻布。
那是阿爹的外衫!
‘阿爹!云琛!’
章玄玉着急冲进屋内。
入目却是,灰扑扑的陶罐碎片,从小弟额头滚落,红色的血液直直刺入她的眼睛。
旁边的多个黑衣男人,正将阿爹按在墙角,领头人用靴底碾着他的脚裸:“章娘子既在征西军待过,怎会不知征西军行军图?”
“在这里!”
厉喝声引得黑衣人纷纷转头。
章玄玉扬手抛出竹篓,散落的面粉如沙暴般迷了几人的眼,同一时间内,她拿起门边的锈锄头,勾住领头人脚踝猛拽,将人摔向夯土墙的瞬间,她突然看清对方腰牌。
江澜国狼头图腾。
记忆碎片突然拼合。
三日前烧毁哨所的骑兵,边境突然加剧的战事。
“阿姐小心!”
章云琛的尖叫与弩箭破空声同时响起。
章玄玉侧身翻滚,箭簇擦过耳际钉入木门,破旧的木门应声碎裂,纷飞的木屑中,她瞥见半卷染血帛书。
思绪转动间,她抄起陶瓮砸向了窗棂。
引着一行人冲出房门。
夜色如墨,她攥紧帛书,带着身后射来的箭矢冲进了荒野。
那十几人紧追不舍。
激烈运动间,汗水顺着脸颊下落。
脑后的伤口又开始了断断续续的疼痛,凌乱的发丝更是糊在视线内。
带伤狂奔一刻钟的章玄玉。
坚持不住了。
前方不远处是一片漆黑的树林,另一处则是流民的集中地。
着急着往哪处去的她忽然笑了。
没有半点犹豫。
她一头扎入茂密的树林,还没向前百米,就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
她知道自己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