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慌。”李稚倾松开手,指尖在她腕骨处轻轻点了一下,“你刚才处理道具车的反应很快。”
不等崔海恩回应,李稚倾又把头转了过去,一动不动地盯着转播器屏幕。
崔海恩望着她的背影,手腕残留的温度似乎让掌心的旧疤也开始微微发烫了。
她攥紧流程表,快步跑向舞台,高跟鞋敲击铺满瓷砖的地面发出脆响。
节目进行到观众互动环节时,她的目光扫过观众席,突然定格在第五排中间位置。
一个穿米色套装的年轻女性正优雅地鼓掌,栗色长发盘成精致的发髻,脖颈线条如天鹅般优美。
当镜头移开时,那位观众转头与同伴低语,侧脸在棚灯下清晰可见——饱满的额头,微微上翘的鼻尖,还有那个标志性的、带着几分傲慢的酒窝。
崔海恩的血液瞬间凝固。
耳鸣声突然炸响,像有无数只蜜蜂钻进耳道。她仿佛又回到高中的储物柜前,李秀妍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手正将她的课本一页页撕碎,碎纸像雪片般落在她刚洗干净的白球鞋上。
记忆里烟头不断抬起又落下烫在手心里的灼痛突然具象化。
掌心的旧疤开始发烫,恍惚间,烟头好像又一次烫在那里,也烫在她的心上。
扭曲的疤痕像是被点燃的引线,高中的一幕幕在脑海中不断闪现。
她再也控制不住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那只漂亮的手正捏着香烟,青烟缭绕中,烟头精准地按在她掌心。
“疼吗?”李秀妍甜美的声音裹着恶意,“可我觉得,你连疼的资格都没有。”
她的簇拥者开始哄笑,崔海恩咬着嘴唇也无法阻止自己哭出声,焦糊味混着血腥味在鼻腔里炸开。
从那以后,烟头靠近时,她都会不受控地颤抖,掌心的疤痕成了永不褪色的耻辱印记。
她的喉咙发紧,仿佛回到了被烟头灼烧的时刻,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
恍惚间,她看见李秀妍就站在观众席,嘴角挂着熟悉的傲慢笑容,手里的香烟明明灭灭。
“Cut!”李稚倾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扩音器特有的电流杂音,“观众席第五排穿米色衣服的那位女士,请不要在录制中交头接耳!”
崔海恩猛地回神,发现全场目光都集中在那位观众身上。
那位女士歉意地点头,转过脸来——正面完全不像李秀妍,她只是个普通观众。
可崔海恩的心脏依然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随时会冲破肋骨的牢笼。
冷汗浸透了她的内衣,黏腻的布料贴在背上。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李稚倾正皱眉盯着自己。
李稚倾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但很快又被严厉所取代。
“崔助理!”李稚倾厉声道,“流程卡!你没听到吗?”
崔海恩这才惊觉自己忘了递上下一环节的提示卡。
她慌忙冲向舞台,高跟鞋的细跟卡在地板缝隙里。
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她仿佛又看见高中的楼梯上,李秀妍故意伸出的脚,让她从台阶上滚落,膝盖在水泥地上擦出两道血痕。
整叠卡片飞散开来,如雪片般飘落在嘉宾脚边。
录制现场一片死寂。明星嘉宾尴尬地站在原地,观众席传来几声窃笑。
崔海恩跪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捡卡片,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不断闪现高中时林沐晴让她当众捡起被撕碎的试卷的画面。
那时李秀妍蹲在她面前,用她背东西用的记忆卡片轻拍崔海恩的脸颊说:“捡干净哦,不然就把你塞进行李箱。”
“废物。”李稚倾的声音冰冷如刀。
崔海恩抬头,看到李稚倾居高临下的眼神——那种混合着厌恶与失望的目光,让她浑身发冷。
李稚倾弯腰捡起最后一张流程卡,却没有递给崔海恩,而是像习惯性动作般,用卡片轻拍崔海恩的脸颊。
这个动作如同一把钥匙,又一次打开了崔海恩竭力封存的记忆闸门。
她看到年幼的自己蜷缩在器材室里,李秀妍将她的头按进水桶,说:“看你像不像淹死的老鼠。”
“这么简单的任务都能搞砸,”李稚倾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你到底凭什么觉得自己适合这行?”
崔海恩的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
她想解释自己认错了人,想说自己不是故意失误,但那些话堵在喉咙里,化作咸腥的铁锈味。
李稚倾似乎终于注意到她的异常,皱眉凑近,身上的茉莉香水味突然变得刺鼻。
“你怎么回事?脸色这么——”
崔海恩猛地后退,撞翻了旁边的道具架。
金属支架砸在地板上发出巨响,她捂着耳朵蜷缩成一团,全身剧烈颤抖。
耳边不再是录制现场的嘈杂,而是高中教室里此起彼伏的嘲笑声。
“装什么可怜?”
“看她那样子真好笑。”
“活该。”
这些声音与现实中的窃窃私语混在一起,崔海恩分不清哪些是记忆,哪些是现实。
她只知道必须逃离这里,立刻,马上。
但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眼前开始出现黑点。
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李稚倾突然变得焦急的脸,和向她伸来的手。
那只手修长白皙,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却没有任何伤痕,和她一点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