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她根本不觉得自己身上有值得人无条件付出的东西?
付媛想,或许这才是答案。
所有对她好的人,都必然是因利驱使,并非出于对她的感情。
她不值得任何人对她好。
“因为......”付媛嗫嚅,“我不值得。”
单阎明显没想到付媛的答案是这个,拧了拧眉,“为什么不值得?”
“外人眼中,我生性浪荡,却妄想飞上枝头;在家中,我亦只是个较为珍贵的礼物罢了。”付媛扯扯嘴角,将外人眼中那些对她有失偏颇的评价复述了一遍,“倒是夫君,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那些话语伤的何止是付媛的心?
单阎不是没有听过那些闲言碎语,他天真地以为自己同样对她好,将爱意昭告天下,就能让她的恃宠生娇更名正言顺,却没想到他根本管不住那些长舌的碎嘴子。
他愈是在意,流言便更是猖獗。
“为人夫婿,对夫人好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对于付媛的疑惑,单阎不假思索。
“夫君莫要打趣我了。”
“为夫是认真的。”
他说的从来不是玩笑话。
他听得出来付媛说的那些话,是因她生性自卑。
付老爷长年累月的打击与鞭笞让她心惊胆战,害怕行差踏错,生怕某天会失去旁人对她的爱——
即便那些爱都是明码标价,需要她等价付出的。
付媛突然明白了单阎的用意,轻轻压了压紧握的那双温润的手,笑着朝他点点头,俏皮地皱皱鼻子,应道:“知道了。”
“我也想替夫君分忧。”付媛下意识地讨好,就连她自己也没察觉,这也是她心里认定的必须等价交换的体现。
“夫人又来了。”他伸手轻弹付媛脑门,算是对她的一个小惩罚,“为夫方才不是说过了,你我之间不需要计较得失,亦不需要为了为夫一两句开解话来替为夫分忧。”
付媛欣然地点点头,起身亲吻单阎的脸庞,“知道啦。”
“但我是真心想要替夫君分忧。”她靠在单阎的肩上,小声嘟囔。
单阎的失笑声无论何时听都让她觉得悦耳,付媛心头一紧,脸庞又在男人肩上蹭了蹭,像只餍足的狸奴。
“说来倒的确有一事,夫人可以替为夫分忧的。”单阎思索,在脑海中组织语言。
“愿闻其详。”付媛猛地抬起脑袋,未干的泪花在她眼角亮晶晶的,衬得她双眸明亮十分。
“岳父近日在城外又购置了几间仓库,夫人可知道那银两的来源?”单阎并不想讲那些难听话一股脑地灌输给付媛,那只会适得其反。
付媛摇摇头。
近日为新话本奔波劳碌,她的确没有那个闲心去寻思付家的事儿,自然不了解付老爷背地里又在做些什么。
“许是最近促成了桩大买卖,才如此出手阔绰吧?”付媛歪着脑袋试探。
单阎却勾着嘴角摇摇头,更加验证了他决定慢条斯理地将事情摊开说是正确的。
到底是自己的亲爹,她当然不会下意识地怀疑他会做些不见得光的勾当。
然而付媛天生聪颖,很快就领会到了单阎脸上异样的含义。
可她依旧不解,“爹爹不是......并没有参与与裴家的生意来往吗?夫君何出此言?”
“岳父是这样跟夫人说的?”凛冽的目光打在付媛身上,即便他并无恶意,也让付媛直觉得胆寒。
她迟疑地点点头。
付媛活的这二十余载,虽对付老爷偶有不满,却从未怀疑过他话里的真伪。
他为何要骗她?
付媛观察着单阎脸上的表情,赶在他想到下一个话题之前又央了央他衣袖,“夫君。”
“夫君不是说过,夫妻之间是不该有欺瞒的吗?同样的,夫君也不需要对我有所隐瞒,对吗?”
几乎是在付媛将话语说出口的那一刻她便有些胆怯,那阵胆怯是来源于单阎那副不怒自威的模样。
即便他并非愠怒,旁人也会心生敬畏,更何况他如今的神情并不只是愠怒。
付媛想,家翁该是又闯祸了。
可他为何要犯险,背地里倒戈呢?
单阎看着付媛将那些曾经他用来开导她的话原封不动地奉还,又气又好笑,伸手抚摸过她的脑袋,这才应:“夫人所言极是。”
“岳父明面上的确在商会上公开支持为夫,然而探子送来了密报,道其近日运往北方的茶叶所用的商船与裴家有关,自然也坐实了他两头吃。”他知道付媛久居闺阁,未必能理解他所说的商船意味着什么,便又补充道:“商船造价不菲,停泊在港的大型商船除了官用以外便几乎都属裴家。”
“可是,裴俅不像是会这样明目张胆将家父两头吃的事公诸于世的人。”她想了想,自己的确对裴俅了解不深,便又道:“即便他生性张扬桀骜,爹爹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不是吗?”
单阎点头,诚然如付媛所猜测的,裴俅借给付家的商船并非是那样的庞然大物,而是一支船队。
只要分批驶出运河,便神不知鬼不觉。
“夫君的意思是,让我去跟家翁好好谈谈?”